“那是?”

看著霧氣中那道詭異身影。

原本還蠢蠢欲動的眾人,一下如墜冰窟,哪還有摸金盜寶的心思。

呼吸都下意識放緩了不少。

生怕會驚擾到那東西。

鷓鴣哨皺著眉頭,反手按向腰間。

死死盯著那詭影的一舉一動。

不過他沒有陳玉樓的夜眼,只能隱隱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

在他身後,老洋人早已取下強弓,摸了根鐵箭搭上,手指緊扣弓弦。

雙眼微微覷著,只要那白影有所異動。

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不過……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前方的陳玉樓,忽然回過頭,衝他搖了搖頭。

見狀,老洋人頓時一頭霧水,明顯沒搞懂他的意思。

“別驚了它。”

“哦……”

聽到這話,老洋人才悶聲應了一句。

雖然仍舊滿心狐疑,但還是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其他人也都紛紛照做,將槍口壓低,不至於會在狹窄的空間裡走火傷人。

一直沒說話的鷓鴣哨。

見此情形,眼神裡不禁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來了!”

還在思索間,耳邊已經傳來一道壓低的提醒聲。

他心頭一動。

立刻收起心思,凝神望去。

只見那道白影似乎確認了什麼,踩著木樑,敏捷無比的滑落到地上。

穿行在霧氣之中。

看似雜亂無章,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它明顯是衝著那口紫金棺槨去的。

只不過那鬼東西極為謹慎。

繞了一大圈。

再三確認過後。

這才終於從流動的霧氣中現身。

“等等……”

鷓鴣哨臉色一變。

神色間滿是難以置信。

從山洞鑽出來的白影,竟然是一頭通體雪白,半人多高的老猿。

原本看它走路的樣式怪模怪樣。

他還以為是具行屍。

或者附近苗寨裡的蠱師藥農之類。

如今看著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前段時日他們師兄妹過猛洞河時。

還曾聽過路的行商說起白猿洞。

只不過,不知是受冥宮裡陰森氛圍影響,還是因為剛剛圍殺了一具行屍,一時間,竟然完全沒往猿猴身上去想。

不僅是他。

夜色下身邊眾人。

也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情形。

誰他娘想得到,這冥宮裡頭還能冒出頭白猿來。

尤其是見它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來轉去。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奸猾狡詐的味道。

脾氣大的,恨不得當場掏槍給它崩了。

但礙於掌櫃的才提醒過。

一幫人這才不敢亂來。

那白猿似乎來過很多次,輕車熟路的穿過滿地的明器。

但很快。

又停下了腳步。

見狀,隧洞裡一幫人還以為是露了破綻。

當即心神都繃成了一條線。

好在那白猿並未回頭,反而是賊頭賊腦的盯著遠處那口被珠襦玉匣裹住的漆棺。

一雙陰惻惻的眼裡,既有貪婪,又透著幾分難以剋制的畏懼。

猶豫了好一會。

白猿這才從身前那口比它還高的銀胎玉瓶後繞出去。

小心翼翼的靠近玉匣,掀開一角一頭紮了進去。

紫金棺槨近在眼前。

白猿眼神裡的貪婪還是壓下了恐懼。

靠近棺頭處,雙手用力朝棺蓋推去。

見此一幕,眾人面色更是古怪。

那紫金棺槨封的嚴絲合縫,密不透風,棺沿大機率也被打入了棺材釘,怎麼可能是它一頭老猿能推開的。

但……

出乎意料的是。

那老猿用力推了幾下。

棺槨內竟是傳出一陣咔嚓的異響。

隨即,那塊少說數百斤重的棺蓋,緩緩向前滑去,露出一道半指長的縫隙。

白猿似乎對棺材裡的主極為忌憚,見有了細縫,立馬就停了下來。

“這……”

“船棺?”

“不對,這是輪棺!”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眾人頓時發出一陣驚歎。

也有經驗老道的盜眾,一下就明悟過來。

不等他們多想。

那頭白猿忽然湊到棺槨縫隙外,一臉期待的等著什麼。

此刻。

外邊已經是入夜時分。

一輪形如銀盤的圓月升起,熹微的月光透過密林,灑進了冥宮大殿中。

藏身黑夜中的眾人,這才看到頭頂穹頂四周,被穿鑿出大大小小,無數的洞窟。

遠遠望去。

就像是一隻只幽暗的眼。

那白猿就是從洞中鑽進了冥宮。

只是,看它對周圍那些明器根本不屑一顧,群盜實在想不明白,它費這麼多功夫,究竟是為了什麼?

“等等……”

念頭才起。

那一道道月輝,忽然變幻了方向,足足六七道光柱,緩緩融成一道水幕般的光影,籠罩在了棺槨之上。

隨後。

一縷縷宛如青煙般的霧氣。

從縫隙中浮起。

一直守在棺槨外的白猿,頓時如獲至寶,雙手撐著棺壁,咧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吞食起來。

“咕咚——”

遠遠看著這詭異滲人的情形。

群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到了天靈感。

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倒是鷓鴣哨,一直緊皺著的眉頭緩緩展開,眼神裡多了幾分明悟。

它在吞食棺中的屍氣!

下瓶山前,他就聽附近苗寨山民說山裡有屍王。

每到半夜,就會離開藏身的棺槨,前往山巔吞吐日精月華。

若是無月陰天,則殘殺過路行商,吞食血肉。

這也導致苗人對此地畏之如虎。

就是藥農獵戶,也不敢來。

原本,他只覺得是個傳聞,並未理會太多。

但如今親眼見到老猿偷食屍氣。

他才知道無風不起浪。

而且。

猿猴之屬,一般毛色多為灰黑,而眼前這頭老猿,渾身上下幾乎不見一絲雜色。

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或者說,它早已經不算活物,只能算是一頭‘活死人’!

鷓鴣哨凝神望去,越看白猿越覺得它舉動異於尋常猿猴。

尤其是那雙眼睛,此刻在頭頂月輝照射下,竟是呈現出詭異的灰白色澤。

“怕是已經快成妖物了……”

看到這一幕。

鷓鴣哨不禁感慨道。

這世上生靈,無一不想著求取長生,不老不死。

想來那白猿也是無意發現此地。

只是它哪裡知道,屍煞之氣,更甚煙毒,看它而今的模樣,分明就是已經深入骨髓,難以戒除了。

要麼受屍氣反噬,溶成一堆血水。

要麼走上六翅蜈蚣的路,化作大妖。

“嘩啦——”

鷓鴣哨還在暗自琢磨。

忽然間,一陣古怪的動靜響起,在落針可聞的冥宮裡,比悶雷還要清晰。

不僅是他。

其餘人也都聽見了。

紛紛屏氣凝神,往白猿身上看去。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老猿毫無變化。

反倒是那座紫金棺槨裡,忽然閃電般探出一隻漆黑泛著血色的手,狠狠朝白猿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