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後,江年比劃著開口道,“月、月,書。”

“書送給他們了。村長家都是好人,只希望他們能活得久一些。至於其他的,看個人造化吧。”

不過她也留有餘地,沒告訴他們住哪兒,除了江年,不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任何人。

摸摸大崽軟乎乎的腦袋,“我們去看看那幾只小兔子活了多少,好好養壯實點。總不好在進城的路上又翹掉幾隻。”

那隻懷孕的母兔子前一天剛生了6只。加上之前的,現在一共是4只成年兔子跟10只小兔子。野雞被她給殺了,做成了臘雞。

大雨連下了十天,村裡兩條河的河水漫漲,水田連成一片,不知是誰家未收割的稻子四處漂浮,那地與地之間已經分不出界限,恍若一片汪洋大海。

村裡眾人臉上早已久不見笑容,額間皺紋日漸深厚,看著發黴的糧食,開裂的牆腳,日日有哭聲傳出,滿目瘡痍。

到了第十一日,雨勢減小,天色有放晴的徵兆,村民們想笑不敢笑,想哭怕驚惹了天老爺不高興。

到了第十二日,天光徹底大亮,只剩下毛毛細雨。

江月兩人收拾好東西,鎖了院門,本是要駕騾車從往常那條近路穿出去。可暴雨沖刷之下,小道上泥沙石子、樹葉紙條遍佈,江月自然不會有閒情逸致去清理,果斷轉道,從村裡路過。

不少人家都在修理自家房子,見兩人駕車路過就盯著他們看。

尤金花也硬把懶惰的江大金從床上扯出來,補上屋頂漏雨的地方。

見著江月兩人路過,呸出一口痰,“一個小賤人一個活閻王,現在肯定是房子塌了要去找人幫忙吧!呵,就那兩座茅草屋,能撐多久?”

她越想越高興,彷彿真看見了兩人房屋倒塌的場景。

自家是不會收留那兩個人的,除非,除非他們把騾車送過來。

天知道,在看見他們竟然買得起騾車時,真是羨慕嫉妒!那活閻王是個啞巴,說是獵戶,穿得破破爛爛,那錢指定是小賤人出的。

她就說以江二那兩口子的精明程度,怎麼會不給自己獨女留點私房錢呢!可惜自己沒搜出來。

呸!不過就收了三兩銀子,養了那小賤人三年時間,最後竟然沒聘禮!害她兒都沒錢娶媳婦了!

江大金不知道婆娘在想啥,他爬上屋頂,腿都軟了,衝底下吼,“你幹啥呢!扶梯子好好扶!別歪來歪去的!”

江月早不把尤金花放在眼裡了,任他們在背後罵,都是眼紅的爛人。

路過村口時,村長家也是集體出動,修房子,重建雞窩。

聽到騾車聲,看過來,露出微笑。

江月衝眾人點點頭,然後也沒下車寒暄,直接往府城的方向走。

村長看著騾車走遠,知道他們是有能耐的,跟自家那就不是一路的人。

他把幾個大人叫進屋裡,看看媳婦,“乾糧做好了嗎?”

村長媳婦心情沉悶,“做好了。”

又聽男人對著幾個孩子吩咐道,“今天都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趁天亮之前,就出發。老大老三先去探探路,老二留在家裡修屋子。”

李氏跟王氏看著自家男人,心中惶恐不安,這可是進深山啊,那裡頭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呢,毒蛇猛獸......

想想眼眶就發紅。

村長又開口,“我們現在存的糧只夠活半年的,別想著能吃飽。還得交稅!萬一有兵役下來......”

村長媳婦抓緊了他的手臂,咬緊牙根,她肯定不能讓兒子去服役,往年去十個,只能回來一個半,那半個人都是被抬回來的!

“老大力氣大,老三機靈,你們倆都把醫書給死記硬背了大半,這兩天先去探探路,動作要快要隱蔽。老二穩重,在家就是主心骨,我們得在下一場雨來之前把房子給修好了。幾個兒媳婦也得把家裡給收拾乾淨了,不能有老鼠蚊蟲來禍害我們的保命糧食!”

“是,爹!”

村長一向治家公正,把話給說開了,眾人心裡都沒有疙瘩。進山危險,可在家的活哪點輕鬆了?

李氏跟江氏來來回回給自己男人檢查衣服鞋子,還有幹餅跟水,怕進山裡沒有乾淨的水喝。

小虎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感覺到娘好像很難過。他一個小小人心裡不安,也繞著爹轉。

江山把兒子抱起來,“虎頭啊,爹明天要去幹活兒,要兩天才能回來,你在家要幫娘幹活,幫爺奶幹活,知道嗎?”

虎頭點頭,“好!我是男子漢了!要幹活!”

他不知道兩天是多久,還以為是跟以前一樣,爹駕騾車拉客是幹活掙錢,村裡的孩子都羨慕他。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江山江三揹著揹簍,把衣服都用繩子紮緊了,手拿鐮刀,往後山走去。若是被人碰見了,就說是去割草,騾子都餓瘦了。

幾個女人看著兩人的背影,眼淚嘩啦啦地流。

村長靠著牆,心裡也難受,一下就送出去兩個兒子,他也怕啊!

江月這邊,一路過來,看到路邊田裡都是水。天災不止是他們附近幾個村,幾個鎮的事情,縣城府城都是一樣的場景。

人人臉上麻木,嘴裡罵著老天罵著家人,心情煩悶總要有個出氣筒。

路上泥濘溼滑,兩人只好慢慢走,從早上天矇矇亮到天擦黑,一共行了五個時辰才到府城門口。

今天的城門,不像往常一樣熱熱鬧鬧。進城跟出城的人都要排隊接受更細緻的檢查。只是今天已近黃昏,出城的人比較多。

“你們的戶籍拿出來,是哪兒來的?進城做什麼?”

江月把戶籍給他們,“我們在府城安了家,之前去鄉下探親,被暴雨給耽誤了回城。”

守衛一聽在府城有家,表情就鬆了一些,開啟車門,震驚,竟然捆著一頭活羊,還有兩個籠子,“籠子裡頭是什麼?”

江月掀開蓋著的布,“鄉下野物多,擔心我們進城沒糧,就抓了幾隻兔子送我們。”

守衛挑眉,把戶籍還給她。

江月順手塞了個小銀角過去,笑著說,“請問大人,我們好久沒回城,不知現在進出城是怎麼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