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江年居高臨下,看地上那猥瑣的人,眼底滿是冷漠。要不是月月說不能隨便見血,這小偷的手早就斷了。

這少年跟在娘子身邊時,雖然氣勢唬人,可表情還算是溫和。沒想到,此時眼神表情都變了,像是下一秒就能殺人一樣,駭人得很。

那人閉著眼睛,在地上打滾撒潑,要他們賠錢,場面瞬間陷入混亂。

江月見狀,也不喊停,把江年叫回來,“這裡不想換東西,那我們就去下一個村子,不要緊。”

其他還沒換到東西的村民臉色僵硬,原以為這小兩口年紀就跟家裡的孫子孫女差不多,麵皮嫩,誰知道這麼不給面子,連忙懇求他們別走。

自己手上就那幾個雞蛋,根本進不了府城換東西。但是在這裡,就算半升黃豆半塊布都給換。

最後村長出面,把地上那人給呵斥走了。

顯然,村裡人都懂得那人的面目,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愛看熱鬧罷了。

人性如此,江月不生氣,她目的很明確,有東西就換,沒東西就走,一點不浪費時間。

好的雞蛋就收,臭雞蛋該扔就扔,一點不給面子,沒人敢有意見。

她現在能收活物,不像以前一樣還要耽誤時間等人殺了送過來。

當然了,這個村子也沒有那麼多家禽,多數還是拿雞蛋來換的。

銅板不值錢了,大部分是換了糧食跟舊布碎布。鄉下人看那發黴的布也是好東西,有黑點點算什麼,鄉下都是泥點點。

這回,連著周圍三個村子轉,她換到了20只雞5只鴨2頭豬跟650枚雞蛋。

見好就收,撤!

那些活的雞鴨適應性極好,就跟兔子養在一個屋裡。那屋寬敞,不擠。至於那兩頭大豬,不想養,太臭太麻煩了。

她拿著從鐵器店買的專用來殺豬的刀,遞給江年。

他蹲著,盯了大豬好久。要不是他手上還拿著刀,她真以為這一狼一豬看對眼了......

江月現在力氣已經能跟瘦弱些的男子比了,她幫忙按住豬,江年左手壓著豬頭,右手拿刀快準狠地一切,鮮血瞬間湧出。

豬隻來得及哼唧兩聲,就沒氣了。

另一隻豬被捆在一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類被殘忍殺害,嚇得腿都在顫抖。

可惜“心狠手辣”的少年不會放過他,他還等著啃大骨頭呢!

現在家家都饞肉,怕豬叫引來人,他們把豬的手腳跟大嘴都捆得緊緊的,除了右邊的汪秀才家可能會聽到一點聲音,其餘人家應該聽不到。

就算聽到了,還能上門來搶不成?

在溫書的汪秀才,確實聽到了尖利的豬叫聲,他有些煩躁。

隔壁到底住了個什麼人家?日日做的食物香氣撲鼻,擾得他心神不寧。偶爾聽到微弱的羊叫聲,他以為是幻覺。可現在竟然還有一整頭豬可以殺?

他已經連吃了三天的幹饅頭配鹹菜,整個人的臉色變得蠟黃,也消瘦了許多。他一想到肉的美味,口水就不斷湧出來。

他把書放下,走去廚房,從門口看去,煙燻繚繞的。他捂住臉鼻,看著案板上又是切的鹹菜,臉色難看,“娘,今天又沒有新鮮的青菜嗎?”

劉氏扭著身子出來,面帶憂愁,“文兒,現在城裡的青菜不僅貴,還買不到......”

汪秀才不耐煩,“我每個月抄書得的那麼多錢都給你們了,現在竟然剩不下一點嗎?我連點青菜都吃不起,餓著肚子怎麼看書?”

麗娘面有難色,此前每月相公抄書是能得六七百文,可他月月有宴請,每兩三個月就要換新衫。只除了這座宅子是當年公爹去世前掙的,不需要租錢,其餘柴禾、倒夜香、米油鹽還有筆墨紙硯等,哪樣不花錢?

可她不敢反駁相公的話。

又聽到相公說,“青菜就算了,肉也買不到嗎?”

麗娘囁喏著說,“豬肉更貴,一斤45文錢......”

“我剛剛聽到隔壁殺了一頭豬,你們去問問賣不賣。街坊鄰居合該相親相愛,他們也不能獨享一整頭豬吧?”

麗娘驚訝地看著他,不待她說話,劉氏就接過話頭,有些驚喜,“他們家竟然有一整頭豬?”

“嗯,我聽得清,就是殺豬的聲音。”

小時候他們家沒進城之前,住在鄉下,隔壁就是殺豬漢,對這動靜熟得很。

劉氏笑道,“行,我們去問問,買些回來給我兒補補身子。”

話語間彷彿已經認定對方一定會賣肉了。

江月兩人正在給豬解剖,江年耳朵微動,“月月,有人。”

嗯?哪兒有人?雖然雨小了,但雨打在瓦片上的聲音大,蓋過了敲門聲,她還是靜靜聽了一會兒才確定是真的有人在敲門。

她用抹布擦了擦手,拿了把布店掌櫃送的油紙傘快走過去。

誰在這時候來串門?不嫌路滑?

“來了,別拍了。”這院門是加了好幾道栓的,她費了大勁才開啟。

門開啟,是隔壁那秀才公柔弱的婆媳。

許是院子大,麗娘敲門敲了半刻都沒人出來,婆婆就讓拍門,她拍到手都紅了。

這會兒見到鄰居娘子出來,有些呆愣,她好像跟上一次見面時不大一樣,面板光滑,膚色更白了,身量也高了。看起來真好看。

劉氏則盯著她手上那把新的油紙傘,上頭繪著江南美人圖,栩栩如生。而自己還用著去年買的舊傘,上頭什麼圖案也沒有……

江月看著這兩婆媳在發呆,有些莫名其妙,“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麗娘低下頭,劉氏則笑著說道,“之前我們有些誤會,畢竟以後要做幾十年的鄰居,我們就想來跟你道個歉,是我們的不對。”

“嗯。”江月沒有感情地應了一聲。

劉氏頓了一下,又說,“你這院牆起得高,我們還不知道這宅子裡頭是怎麼樣......”

大門正對著一道石壁,擋住了外頭的視線。劉氏話說一半,就想擠進門。

一般這時候,有眼力見的都會請人進門坐一坐,可對方就杵在那兒一動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有什麼事情你們直說吧,別做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煩得很,”

劉氏有些難堪,抓著傘的手緊了。

可不爭氣的兒媳就呆呆地站著,一句話不說,只能她來。

“我們聽見你那裡頭在殺豬,能不能賣點給我們?我們已經半月沒買到肉了,我兒......”

她蹙起柳葉眉,一副憂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