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有些沉重。

男人的目光在自己女兒和律師身上來回轉動,他吸完最後一口香菸,把菸屁股按滅在菸灰缸裡。

“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如果你願意說得更清楚些。”

作為一名人們口中的“中產階級精英”,男人很清楚一名國會議員的威懾力。

他可以隨意的改變這個家庭未來的發展,國會議員想要為難誰,只需要傳送一則“協助調查通知”就行了。

律師看著女孩,女孩依舊低著頭。

“有人在推動輿論倒向一個錯誤的方向,他的確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人們只關注這一點,卻忽略了他做這些事情的動機。”

律師的話很容易讓人理解,男人再一次看向自己的女兒,覺得有些棘手起來。

律師繼續說著自己的猜測。

“我們得……”

說話間突然有人推門而入,是那些免費為受害者代理桉件的律師。

幾名年輕的律師走進來,面帶憤怒的目光看向了律師,“這是我的當事人,沒有我同意之前你不能接觸她!”

他的語氣,態度,都很暴躁。

當有人打電話告訴他,蘭登參議員的律師過來之後,他就急匆匆的開車過來。

然後就發生了現在的一幕。

他一邊說,一邊擋在了律師和女孩家人之間,另外兩名律師則站在他的身後,就像是一面人牆。

律師起身笑了笑,“法律沒有規定在開庭之前我不能接觸誰,如果你對我的到訪有異議,你可以去申請司法援助。”

“如果你只是想要我離開,你可以直接說出來。”

年輕的律師看著對面的律師,大家都是律師,但律師和律師是不一樣的。

遊戲律師一個小時值兩百塊,而有些律師幹一天也才能換到五十塊錢,甚至五十塊錢都沒有。

所有進入這一行的年輕人永遠都盯著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人,律師也曾經是這些年輕律師的偶像,榜樣。

但此時此刻,他們卻站在了對立面上。

年輕律師的態度很堅決,“如果你有任何問題,可以在法庭上問,如果你想要司法援助,我會的!”

聯邦法庭並不禁止律師和雙方當事人接觸,因為有時候調解的事情也是律師在幹。

還有賠償什麼的。

不過如果某一方的當事人不願意見對方的律師,可以申請禁令,禁止在法庭之外的地方接近或者交流。

律師撇了撇嘴,做出了投降的姿勢,隨後雙手隨意的落下,拍在了褲腿邊,“好吧,我們法庭上見。”

稍晚一些的時候,他開車見到了蘭登參議員的兒子。

經過幾天的時間冷卻,蘭登參議員的兒子也冷靜了下來。

各方面都冷靜了下來,緊接著,他開始感到恐懼。

令他恐懼的原因是他的父親在媒體面前表示要“放棄”他!

作為參議員的兒子他雖然被關押著但日子過得不錯,而且還沒有直接關進監獄裡,在警察局的拘留室中。

按道理來說這個可能有點不合規矩,但誰在乎呢?

這裡有電視,新聞是大家最喜歡看的,所以他也透過電視瞭解到了自己此時的處境。

這讓他很恐懼,因為他真的有可能會死!

人在情緒翻湧時頭腦一熱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但冷靜下來之後,就會開始後怕。

這也是為什麼說越聰明理智的人越膽小的原因,他們總是想得太多,想到後果,想到自己的以後。

這讓他們很難作出違背理智和自我利益的決定,而不像那些傻子,血往腦袋上一湧,什麼事都敢做。

律師的探視讓年輕人稍稍振作了一點,請老師,就代表蘭登參議員還沒有完全的放棄他。

律師對這個蠢得要命的傢伙沒有太多好感,而且錢也不是他支付,所以連應付的笑容都沒有。

他用隨身的手絹擦了擦有點髒的椅子,然後鋪了兩張報紙,他很有經驗。

警察就站在門邊,他們還沒有資格讓警察離開。

“是我父親安排你來救我的嗎?”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他看起來很憔悴,在這裡過得不是太好。

律師沒有回答,而是拿出了一些檔案,“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那?”

年輕人愣了一下,情緒開始波動,暴躁,“我問你,是不是他讓你來把我帶走的。”

律師搖了搖頭,“你可以不配合,你也可以問問你身後的警官。”

“你的父親委託我要讓一切公平公正的審理,並確保每個人都得到他們應有的結果。”

“如果你現在不配合我,我會離開,等開頭的時候我只會以我手中擁有的資料去為你辯護。”

“我可以告訴你,很大機率我會輸掉這場官司。”

“但這對我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不管輸贏我都能拿到我的律師費,我輸掉的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名聲。”

“而你,輸掉的可能是你的生命,你可以先認真的考慮一下,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律師看了一眼手錶,“我會給你一分鐘的時間。”

塞賓市是一個很偏遠的西南部城市,民風談不上好。

在塞賓市長大的年輕人受到了當地幫派主義的一些影響,同時他的母族也是非常驕悍的泥狗腿子,這也養成了他不太好的性格和脾氣。

蘭登參議員在當市長的時候,其實脾氣也不那麼好,不然就不會硬頂著州長私底下的要求和州政府對抗到底。

年輕人遺傳了這些,他變得易怒,暴躁,他拍打著桌子,但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他也的確的感受到了危險。

如果他不配合的話,他可能真的會有可怕的後果。

看著時間走完一分鐘,律師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

年輕人臉色很難看的點了點頭,“旅館給我打了電話,他們說為我預留的房間被人佔用了。”

律師在筆記本上記錄了這些,“旅館有這項服務嗎?”

年輕人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我……不清楚。”

這是一個疑點。

“然後呢?”,他繼續往下問。

年輕人回憶了一下,“然後他們說訂房間的是我的女伴,我就開車過去了。”

“然後我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我憤怒極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是一場噩夢,他推著頭髮,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殺了他。”

律師微微搖頭,放下了筆,“如果你這麼對陪審團說,陪審團會判定你有罪,你應該說得更具體,更詳細一些。”

“你是在房間裡看見他們的,還是在走廊上。”

“你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麼?”

“你有沒有和他們爭吵,為什麼爭吵,吵了什麼?”

“最後你們誰先動手的,還有那把刀,是你的嗎?”

“你得把每個細節都說清楚,不然天主都幫不了你!”

有時候專業的人一開口就能讓人信服,年輕人收斂了一下情緒,開始認真的回憶。

他先接到旅館的電話,大概的意思是他的女友和其他男人住進了他預留的房間裡。

他原本是在後一天要和女友一起去滑雪的,因為即將開春,想要滑雪就只能再等大半年。

他接到電話之後怒不可遏,開著車就過去了,然後在走廊上看見了正在擁吻的兩個人。

他衝上去,發生的肢體的碰撞,但考慮到影響,三人回到了房間裡。

隨著爭吵的升級,兩人開始動手,很遺憾他是被揍的那個。

在捱打過程中,他發現了擺放在電視櫃邊上的摺疊刀,然後拿起了它,刺向了死者。

當時他害怕極了,女孩過來觸碰他的時候,他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刀子,割傷了女孩的手臂。

女孩立刻跑進了衛生間向外界求救,然後就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

律師看著自己的筆記,點了點頭。

這可能是一個陰謀,但一個當事人已經死了,所以突破口還是在女孩身上。

他隨後收拾好這些東西,看了年輕人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一開始還很暴躁的年輕人,此時居然對律師有了一些不捨。

他想站起來,再說點什麼,卻被警官阻止了。

訊息很快匯總到林奇的手上,他看完了律師整理的資料之後,也有一個相同的看法。

這不是意外,有人在針對蘭登參議員。

他們利用了一個莽撞衝動的蠢貨來試圖把蘭登參議員拉下水,不過他們可能小瞧了蘭登參議員對權力的渴望。

也高估了他對自己兒子的關愛之情。

他微微搖頭,把手中的資料裝進信封,讓人送給蘭登參議員。

讓他看的目的,是確保他的立場。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心軟。

沒有多久之後,諾爾出現在林奇的辦公室裡。

“去查一個人,一個死鬼,如果你看報紙的話應該知道他是誰了。”

“查一查他的社會關係,還有那個女孩的情況也查一下,可以找我們的好朋友局長先生幫忙。”

“有什麼發現,隨時聯絡我。”

諾爾微微欠身後轉身離開,他雖然沒有去斯勒姆,但他現在的工作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