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天徹底黑了下來。

元寶是個小懶包,吃飽飯就犯困。

但今天她卻不能去睡覺,因為蘇俊亭正在自我懺悔。

“元寶啊,你打我吧,罵我也行,或者你實在不想管這個事兒,那大哥哥就去求求卓大人,叫他去找別人吧!”

雖然在蘇俊亭的心裡,一萬兩銀子把他命買走都足夠了。

但要是這事兒需要違背小妹妹的意願,那他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拒絕的。

雖說拒絕的有些咬牙切齒,痛心疾首……

無奈元寶是個吃心眼,剛才滿心都是肘子,根本就沒聽到是怎麼回事。

只是看著大哥哥在自己面前擠眉弄眼,她只能懵懂的問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元寶畫個清火養氣的符給你……”

反正在山上的時候,獅虎每次早上從茅房出來,捂著肚子就是這個表情。

然後每次老頭都會叫自己畫個清火的符,然後燒化了就水一起喝下去。

元寶不知其中緣故。

她單純是看不得大哥哥這麼難受罷了。

“嗚嗚嗚……”自己辦了這麼大一個錯事,妹妹竟然還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蘇俊亭更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不行!不能這樣!

他不能像外人說的那樣,真是個眼裡只有錢沒有感情的守財奴!

一萬兩銀子又怎麼樣!!只要是他妹妹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沒有任何人能強迫她!

一把抹掉眼中羞愧的淚,蘇俊亭騰地站起身,準備去找卓彥說清楚。

“啊啊啊!有人從樹上掉下來啦!”

正此時,倒黴鳥從院外飛過來,緊接著一個俯衝,結結實實砸到了元寶的懷裡。

小不點本來就站不太穩,這下可好,更是直接被倒黴鳥撞了個跟頭。

“你幹嘛呀,小黴!”元寶委屈巴巴就要去揪它的毛。

後者趕緊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嘰嘰喳喳:“不是!咱們院子真的掉下來一個人啊,好大一個人呢,嚇死……嚇死鳥了!”

它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明明正在樹上梳毛梳的好好的,就看見一個大傢伙砸進了院子裡,那真是結結實實砸進去的啊。

嚇得它都揪掉了自己好幾縷毛!!

氣死了!!

翻牆進院自然是要偷盜財物!

自家竟會遇到這種事?!

聞言,蘇家男人們氣勢洶洶朝後院衝了過去。

蘇俊業首當其衝,肩膀上還扛著還在犯食困的小不點。

元寶的院子在後院最中間。

院中種著一棵高大的梨樹。

春夏的時候,梨樹會開出粉白的花朵,十分好看。

秋冬時節,梨花落盡,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

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便站在這棵梨樹之下。

詭異的是,元寶從山上帶下來的那隻小黑兔子正蹲在他的頭頂上,像是在刨坑一般,不停地對著那人的天靈蓋使勁。

“二黑!”元寶也覺得奇怪。

喊了一聲,黑兔遲疑了一下,回頭望了望她。

但並沒有跑過來,而是轉回身子繼續在那人頭頂上刨坑。

“來者何人!”將小妹妹轉交到大哥手裡,蘇俊業一馬當先衝到了那人身邊。

離得近了才發現,這男子雖然生的高大,但模樣一瞧,便知道這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

生的眉目端正,眼神澄澈透明,穿的衣服看起來也不像是便宜貨。

財迷蘇俊亭習慣看人先看佩飾,一眼便瞧見了他腰上掛著的價值不菲的玉牌。

“這玉牌……”似乎有些眼熟。

但具體在哪兒見過,蘇俊亭皺皺眉,一時也想不出來。

“你看著也不像是窮人,怎的跑到我家來偷東西!”

小少年不說話,蘇俊業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硬生生將個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男人給提到了半空中。

“我、我、我……”少年期期艾艾,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個連貫的句子。

蘇俊業揮拳嚇唬他:“你再不認真交代,我就帶你去衙門了!”

“二哥。”蘇俊生看不下去,指了指那人的頭:“他是傻的。”

“傻的?”

蘇俊業愣住,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弟弟說的並沒錯。

眼前少年眼神沒有焦點,呆呆地,臉上還掛著呆滯的笑容。

霍!的確是個傻的!

但不管是不是傻的,他畢竟是翻牆入室之人。

理應送去衙門。

吩咐下人去套馬車,蘇俊業扯著小傻子的衣領正往外走,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斷喝:“放開我家少爺!!”

——

“卓兄,這是……令郎?”

蘇府花廳之中,卓彥與蘇文林對坐。

幾個小輩已經下去,只剩下一個呆呆傻傻的卓家公子和卓彥的小廝,正在竭力阻止自家公子把茶碗的蓋子往嘴裡塞的舉動。

“是。”卓彥並未覺得兒子給自己丟臉,眼神中全是不忍。

卓家的小少爺卓子墨,曾是名滿京城的少年郎,驚才絕豔,不管是相貌武功還是才學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直到三年前……

“那次也是我外出公務,回來的時候子墨已經變成了這樣。”卓彥長長嘆了口氣:“他娘說他是遊湖時候落了水,再醒就變成了這樣,我們找遍了京城的郎中來看,都沒有看出是什麼問題,這孩子也就一直這樣了……”

不過一次遊湖落水,便將驚才絕豔的少年郎變成了個小傻子。

這事兒不管是誰聽到都要道一句遺憾。

蘇文林亦然,他開口想要安慰一下卓彥。

卻聽門外傳來小女兒奶唧唧卻憤怒的一聲:“卓伯伯,你再不說實話,元寶也救不了你了!”

小奶包肩膀上扛著小黑兔,一黑一白,一包一兔正在認真的盯著卓彥看。

只是元寶眼中盡是憤怒,而小黑兔眼中更多的則是憂傷。

“元寶道長……你確定想知道……”聽到元寶的話,卓彥遲疑了。

元寶鼓起腮幫子,氣哼哼的點了點肩膀上的小兔,說道:“不是我想知道,是二黑想知道。”

這縷附在黑兔身上的慧魄便是屬於卓子墨的。

所以自打卓彥帶著卓子墨到了東旗鎮以後,二黑就能頻繁感知到身體就在附近。

這下可好,元寶本來是不想管卓彥家裡事的,但與二黑有關,她又不得不管。

蘇文林有眼色,看出自己的存在讓卓彥有些戒備,於是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屋子。

小元寶挺著小肚子仰著頭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翹起小短腿,面向卓彥,嚴肅道:“說說吧,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