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書與那陳侍郎身心俱疲地離開了垂拱殿,幾乎都快要挪不動疲憊的步伐。

畢竟二人先是被關在貢院裡邊煎熬了一段時日,再加上之後監督批卷定等諸務,也是份外讓人提心吊膽。

而今日垂拱殿中這一番鬥智鬥勇,幾乎將他們二人僅剩的精氣神全部榨乾掉。

“多虧得吳尚書你早有準備,不然高璋那小子這個省元,必定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後邊非議。”

“還以為我等與昏,咳,與官家同流合汙,炮製出這麼一位省元來。”

聽到了陳侍郎這番話,饒是吳尚書向來刻板,此刻也不禁在眉宇間洩出了一絲得意。

說起來,高璋那筆功底相當深厚的瘦金體,著實讓他有些懵逼。

雖然經過了那楊戩的解釋,還有高璋自己的陳述,讓吳某人明白,這等神異之事的來龍去脈。

但是,吳執中得見那高璋的策問實在太過出彩,起心想要將他拱上省元時,卻出現了一個問題。

倘若有別有用心之人,知曉高璋懂得瘦金體,又知曉了那楊戩這位官家心腹當時亦在貢院。

很有可能會將此事編排成是自己這位公正嚴明的吳禮部,與那位騷操作百出的昏君同流合汙,人工炮製出一位少年神童。

那樣一來,再加上自己昔日得罪過的那些官員落井下石。

非但自己會名譽受損,就算那位完全依靠自己真材實幹,得以問鼎省元的高璋,必然也會受到牽聯。

這可是小小年紀,就已經展露出了經世濟民大才的神童。

若損其名,必定會讓他將來仕途受影響。

為此,吳執中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意外,讓高璋能夠乾乾淨淨,毫無瑕疵地登鼎省元。

於是跟那陳侍郎暗中商議,二人一拍即合。

省試結束之時,高璋的考卷是由陳侍郎收走的。

由吳執中這位大佬親自動手抄錄了一份,將高璋那份瘦金體答卷悄然地收了起來。

方才呈到官家案頭的,正是那份瘦金體答卷。

如此一來,杜絕了別有用心之人想拿那份答卷來大作文章,汙了今科省試的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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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群臣已然離開的垂拱殿內,官家趙佶正在緩步負走溜達。

這愛徒高璋,居然能夠成為今科省元,著實有些出乎於他的預料之外。

而自己給他用來保駕護航的三駕馬車,現如今看起來幾乎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即便如此,趙佶也不覺得失望,畢竟高璋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成為省元。

足以證明他不愧是自己夢中傳授衣缽的愛徒,果然沒有辜負自己對他的一片苦心。

而吳執中也不愧是自己的肱股之臣,為了能夠讓高璋的省元不受朝野非議。

搶先做好了佈置,不然,方才送到自己手上的那份高璋親筆的答卷。

一旦被那些知曉自己獨創的瘦金體書法的人看到。

很有可能非議今科省元有黑幕的流言,就會在東京汴梁傳播開來。

“唉……真是幸福的煩惱啊。”

趙佶回到了案幾後邊坐下,臉上的笑容,既欣慰又有些發愁。

雖然忠心耿耿的吳執中替自己解決了一個難題,那麼接下來的殿試,就得好好地斟酌一番。

如何才能夠讓高璋的書體不會在人前露餡,不過考慮到吳愛卿與那陳卿家二位幫自己打配合掩護。

那麼殿試之時,的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重要是的,趙佶真的很想看看,那個孩子憑著他的真本事,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

至於科舉順利結束之後,到那時高璋會瘦金體一事,即便傳揚開來。

也可以說是這位少年神童聰明好學,自己這位大宋管家心生歡喜傾囊相授,如此一來,自然不會有人往科舉黑幕上去牽扯……

可是如此一來,自己原本想要在殿試之上,收其為徒的計劃,怕是要稍作更改。

看樣子,自己真的需要這幾日抽個時間,去見一見愛徒小高,親自跟他解釋一番才好。

正好聽一聽這小子,聊了聊他這些日子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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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六失魂落魄地坐在車中,回到了蔡府之後,猶自長吁短嘆。

一個勁地在那裡嘀咕黑幕,聽得一干蔡家人面露詭色。

可面對這位自信過人,總覺得自己是蔡家麒麟子的六郎。

他們可沒膽犯顏直諫,告訴六郎不是科舉有黑幕,而是你太過蠢萌。

畢竟這位蔡老六可是面對相爺也敢直面硬剛,哪怕是被蔡相爺抽得吱哇亂叫。

但是服軟沒兩天就能支愣起來故態復萌的牛人,他們這些下人哪裡招惹得起。

蔡老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往那案几跟前一癱,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仰起了臉,眼神迷茫地打量著房頂。

他的心腹親隨蔡仁與蔡義縮在門外,打量著那躺在屋內動也不動的蔡杳,不禁面面相覷。

“難不成,今科省試真有黑幕?”

“這可不好說,咱們六郎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想必是因為沒能過那省試,惱羞成怒,特地給自己尋了個臺階罷了。”

“說不定回到等相爺回了府,六郎又得去鬧騰,唉……”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蔡仁與蔡義二人都倚著廊柱開始打起了瞌睡。

就聽到了屋內傳來了一陣響動,一扭頭,就看到了原本一臉了無生趣的六郎蔡杳已然站起了身來。

蔡仁揉掉眼角的眼屎,討好地笑著上前。

“六郎,您可是餓了?小的這就去廚房讓他們給您上點吃食?”

站起了身來的蔡杳板起了胖臉,大步出了屋,轉身朝著內院行去。

“不必,我要去祭拜祖宗。”

“???”蔡仁與蔡義一臉懵逼地看著六郎的背影,腦子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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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府中所建的專門供奉祖宗牌位的屋子裡,蔡老六看著那滿滿一屋子的祖宗牌位。

不禁悲從中來,撲通一下子就拜倒在牌位跟前。

在這裡,他可以大聲地痛訴大宋科舉的黑幕,更在這裡大聲地抱怨親爹居然視自己如若無物。

分明就是覺得自己委有可能被親兒子這優秀的後浪掀翻在沙灘上。

所以不樂意給親兒子整點黑幕,分明就是想要看這位蔡家麒麟子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