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書信內容,直接就把那官家趙佶給整懵逼了都。

你思念為師,為何要欣賞自己的畫作,這孩子,也太過靦腆了吧?我可是你師尊,親如父子的師尊。

難道你想要跟為師要墨寶,甚至是為師的珍藏,難道為師還能拒絕你不成?

就在官家趙佶覺得愛徒這樣的行為舉止顯得過於生份而心生不悅的當口,就聽到了身邊傳來了一聲驚呼。

這才從埋頭看書信的狀態中抬起了頭來,看向那業已經被杆子給挑起來的畫作。

只一眼,官家趙佶瞬間就愣在了原地,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一位發似流泉,目奪星輝的仙尊帝君,正倚著彩雲斜坐,他的身後邊,隱現天宮的瓊樓玉宇。

身後邊,一位絕代風華的神女執著宮燈,踩於雲端,她的後方,則是無數的神女,或操琴或弄笛或吹蕭,舞動於天際約約綽綽,忽隱忽現。

還有一員身上鎧甲華貴,威風凜凜的神將,面白無鬚,雙眉緊攏出個川字,面容沉肅。

手持三尖兩刃刀,忠心耿耿立於仙尊之畔。

還有一條細犬,它的毛色,它的體型顯得那樣的優雅,它則伏於仙尊腳邊。

目光警惕打量著周圍,彷彿隨時都會撲出去,嘶咬敢對仙尊不敬者。

而在這幅畫作的前方,一位只露出了背影,卻一眼就能夠讓人看出是一位翩翩少年的人物,正虔誠無比地朝著這位仙君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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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居然是奴婢……”楊戩呆愣愣地看著這幅畫上那威風凜凜的神將,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成為藝術家筆下的人物。

重點在於,在這幅畫作之中的自己,顯得更加的強壯,更加的純爺們,渾然沒有半點娘炮氣息。

並且又繪得那樣的栩栩如生,與自己完全沒有分別,如同在看鏡中的另一個自己。

“這是朕,原來,他畫的居然是朕……”

官家趙佶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這幅畫作中那個最為醒目的仙尊。

那模樣,那眼神,還有神態,氣度,完全就像是已然成仙得道的自己。

甚至就連自己靠近鬢角處一顆細小的黑痣,也都被繪在畫上。

自己身後邊那位最醒目,提著宮燈的神女,正是自己最愛的女人師師姑娘。

還有那忠心耿耿的楊戩被描繪得也活靈活現,更少不了那條現在正坐在涼亭裡邊吐著舌頭的愛犬哮天。

楊戩看到了官家趙佶呆愣愣地打量著這幅畫作許久之後,突然又回到了案幾處。

抄起了那封書信,然後就那麼站在那裡看著書信,彷彿整個人都凝固石化了一般。

這讓楊戩不禁有些懵逼,官家這是咋了,難不成這幅在自己眼裡如此絕絕子的畫作,有什麼瑕疵,讓官家鬱鬱不樂?

又或者是那封書信裡邊,那位情商MAX的狀元公高璋,說了什麼低情商的話不成?

就在楊戩有些惴惴不安的當口,就看到了官家的眼眶,居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甚至眼中,開始有晶瑩閃爍不定。

直接就把楊戩整個人給整不會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官家趙佶在看到了這幅愛徒嘔心泣血的畫作之後,再回過了頭來,看向愛徒小高的親筆書信,感觀已然與之前,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這哪裡是他在與為師生份,分明就是這孩子太過孝悌,遠在異鄉思念為師。

深知無法與為師相見,只能寄情於筆端,將他滿腹思念與情感都落於紙上。

這才會有這樣一幅不論是構圖,還是筆意都那樣真摯的畫作出現在自己眼前。

所以,小高希望自己能夠落筆於這幅畫作之上,如此一來,他思念為師之時,既可以看到為師的容顏,又能夠欣賞著為師對他的教誨與期盼。

這是何等打動人心之舉,這,這才是藝術家之間靈魂溝通的絕妙默契。

“為師懂了……”

此刻,一滴充滿了藝術家皇帝真摯情感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滴在了那封書信的信紙上,瞬間,便在那書信之中,暈染出一朵墨菊。

一旁,楊戩兩眼誇張地瞪圓到了極致,就那麼呆若木雞的看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已經快要宕機了都。

恨不得一個後空翻飛出涼亭,扯上一把野草,再一個前空翻跳回來,蹲在這裡臥著草好好冷靜冷靜。

而此刻,官家趙佶抬手輕拭眼角,連緩好幾個深呼吸之後,這才將那翻湧激盪的情緒緩緩收斂起來。

轉過了身來,看了一眼那滿臉驚詫莫名的楊戩,惴惴不安的一眾宦官。

越發地思念起這人世間,唯一的知己,亦是自己衣缽弟子的小高。

楊戩就看到了官家的目光裡邊透著一股子嫌棄地掃了一眼亭內諸人,又小心翼翼地抽出袖中絲帕將那信紙蘸了蘸。

將書信小心地放入了懷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幅高掛起來的畫作。

“將這幅畫暫且先收起來,走,回書房。”

“啊,是,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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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書房,書房裡邊也放置了冰盆,但是難耐暑意甚烈,屋子裡邊並不涼快。

可是此刻,最是厭熱的官家趙佶,此刻卻就在屋中的書桌前,開始抄筆,對著那幅高璋的畫作,開始了臨摹。

哪怕是官家一句話也沒有說,興許是覺得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不會明白藝術家那種純潔而又崇高的思想境界。

但是,作為看著官家趙佶長大的楊戩,從官家之前在那亭內黯然落淚,到現在不顧汗生兩頰,猶自在兢兢業業地搞臨摹。

足以證明,那位足智多謀,手段花樣百出的狀元公,怕是又用他那出神入化的伎倆,又再一次深深地打動了官家。

楊戩默默地研磨著墨汁,若有所思地一扭頭,就看到了高懸於書房之中的那兩副幾乎沒有什麼分別的《少年中國賦》。

又回過了頭來,看著官家趙佶那認真到近乎於嚴肅的表情,還有那小心翼翼臨摹的筆。

讓楊戩甚至都有些期待,想看看這個時候,有沒有不怕死的角色,敢蹦出來攻訐那人在江南的狀元公。

不過想來,一直很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狀元公,應該還沒到蔡京又或者是童貫那種人憎狗嫌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