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貝貝情深

一

我和貝貝的緣分來自三年前的一次偶遇。

那是前年春節回去看外婆時，在她們村裡常看到的一隻流浪狗，那是一隻奶白色的雌性金毛，剛一歲多的樣子。主人老兩口去了城裡兒子那裡養老，被遺棄了。說也奇怪，常年沒人喂她，卻長得毛色光亮，十分健壯。每當我們吃飯時，她蹲在門口，用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一直看。看得我實在不忍，就拿起一個饅頭遞給她。可有意思的是，她叼著饅頭迅速地跑開了，可很快又回來了，又盯著我看。我就納悶兒，吃的這麼快？就又給了她一個饅頭，他又匆匆的跑開了。我偷偷跟過去一看，差點被她逗樂了。原來，她覺得一個饅頭不夠吃，又擔心我走了，於是就把先叼來饅頭藏在麥草垛中，又跟我再要一個來。

哎，好聰明的狗狗！我不由得有幾分喜歡她了

但不久發生了一件很讓人痛心的事：餓急了的貝貝，在人家灶臺上偷吃了一個烤饃，被主人家的兒子，扔到了村外野地裡的井裡。我知道後，火急火燎的趕到井邊。那是一口早已乾枯廢棄的土井，直徑有兩米多，井璧上長滿了酸棗、枸杞等野生灌木，佈滿了長年累月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孔洞，黑咕隆咚深不見底。我趴在井邊上“貝貝、貝貝”的叫他，井裡居然還能傳來上來貝貝微弱的叫聲。我連忙找來了繩索和筐子，求村裡人放我下去救貝貝。人家說那井裡有長蟲、蠍子，你不怕嗎？可救貝貝心切，我沒想麼多，就在大家幫助下到了井底。井底積了厚厚的一層層腐爛秸稈、麥草等，還到處是不知名的動物骨頭，潮溼腥臭。可能也正是有了這些鋪墊，從十幾米掉下來，只摔斷了右前腿的貝貝，傷勢還不算很嚴重，被我救了上來。

事後，舅舅狠狠地罵了我一頓，但同意收養了貝貝，貝貝從此成了外婆家的狗狗。

狗狗是非常有靈性的動物。一週後舅舅用電瓶車帶著我，到三十公里外的縣城去乘火車，貝貝也一路跟到了縣城裡。上了火車，從車窗裡看見貝貝趴在站臺上，一直在往火車上看，她在尋找我。我從車窗裡探出頭，拿出一塊舅母給我烙的餅，扔給了貝貝。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追著我坐的那個視窗，一直在跑、一直在叫……

後來因為工作忙，這兩年我再沒回外婆家去。

信裡聽舅舅說，每到春節，大家都回來過年的的時候，貝貝就會跑到村頭的馬路邊等我。一直等到天黑了，路上人煙稀少的時候，他才會無精打采的回來。

真是有情有義的狗狗。

聽舅舅如此說，我更是想迫不及待的把貝貝接到我身邊。

二

為了自駕車出差時方便帶著貝貝，我把自己的商務車後排座放倒，鋪了一塊毯子，出車時貝貝就趴在上面。

貝貝是個非常懂事的狗狗，長途駕車時，她會靜靜的趴在後面的毯子上。得到了荒無人煙的戈壁或大山裡，我會放她下車方便，完事又會馬上回到車上。開了一天車，進入城市休息時，餵飽她，臨睡前他會在草地上方便以後，回車上去過夜。夜裡也不亂叫，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們從賓館出來，再放她出來吃喝拉撒，從未給主人添過麻煩。

但貝貝給我們在茫茫戈壁沙漠的寂寞的旅程中帶來不少歡樂。

有一次我們開車去塔城出差，路邊地裡堆著一堆堆椰子般大小的小西瓜。我當時不知道那是人家專用來收穫瓜子的打瓜，不是用來吃的西瓜，覺得新奇，就想買一個嚐嚐。可是地裡一個人都沒有。我就停下車來，讓貝貝到地裡拿一個出來。貝貝跑到地裡，圍著瓜堆團團轉，不知我讓她幹什麼。我又是比劃，又是喊，他終於弄明白了，張開嘴叼了一個出來，跑回車上。怕人家看見，我們開車就走，想待會兒走遠了再吃。可是時候不大，就聞見車裡一股濃濃的西瓜味，回頭一看，她已經把那個小西瓜給享用了，咬開了一個洞，把裡面的瓜瓤全掏吃乾淨了。真是讓人又可氣又可笑。

最有意思的是04年我路過鄭州時，住在好像是部隊上開的一家五星級大酒店裡，人家不讓狗狗進去。到了夜裡兩點多，大廳裡除了吧檯後面的姑娘在看電腦以外，人都睡了，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我讓司機出去開啟車門，放貝貝出來，我在樓梯口等著。只見貝貝一溜煙地跑到大廳門口蹲下，等自動門開啟了，又悄悄的從吧檯下面跑過去，一閃身就到了樓梯口，跟我悄沒聲兒地悄悄上了樓，直

到第二天早上退房酒店裡的人才知道，無不驚奇。

貝貝雖然不是具有強烈攻擊性的犬種，也給經常趕夜路的我們壯了不少膽子。

記得有一次從和田回來，已經是夜裡2:00多了，剛出了沙漠公路不久，就見兩個穿便裝的男人攔住了我們的車，說是石油上檢查的，不等車剛停穩，就一把拉開了我們後面的車門，貝貝妞妞一下子竄了出來，嚇得那兩個人大叫一聲，跑了開去，我們乘機就衝了過去。

但真正讓貝貝和我的工作長生了聯絡的，則是一次偶遇。

那時，南疆的一家公司要採購一批價值3000多萬元的裝置。

我匆匆忙忙的自駕車趕了五天的路程，不料這家公司架子夠大，想見一面都難，心煩意燥得我，決定去配客戶釣魚散散心。

來到到路邊的一家漁具店裡去買餌料、線組。老闆也是個喜歡狗的人，聽說貝貝能幫我幹很多活兒，就跟我打賭：如果貝貝能明白我的意思，把我買的這些東西叼到我的車上去，他就不要錢了。我一聽心裡好笑，給貝貝使了個眼色。貝貝叼起買好的東西，幾步就竄出店門，跑到車上等著我，看得那老闆直傻眼。

真是無巧不成書，閒談中得知，這老闆的哥哥就是那家公司的董事長，也是個特別喜歡養狗的人。

透過他的介紹，我順利的見到了這家公司的董事長。

那天，車子開進了他們公司的院子裡停下。

院子裡人來人往，貝貝卻一點兒都不怯生。我在前面走，她叼著禮品袋子跟在我後面，進了董事長王總的辦公室。貝貝按照我的示意把禮物放在桌子旁的地上，然後乖乖的蹲在一邊看著我。王總十分驚奇，我在一旁偷著樂，得意的跟他說：“怎麼樣，我沒吹牛吧？”看著他那充滿羨慕的眼神，我不無調侃的笑著對他說：“想要吧，買我的裝置吧，我送你一條！”

當然最後合同的簽約，還有很多波折，但貝貝很好的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

從此，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好多客戶在購買了我們產品、簽完合同支後，會說：“秦總，聽說買你一臺裝置還送一條狗呢。”

真沒想到客戶們如此喜歡狗狗，倒是提醒了我一個重要的商機：送個菸酒，幾天就抽完喝完了。可送只可愛的狗狗，每天在他眼前晃來轉去，他還能不時時刻刻想到我嗎？

哎，我的貝貝也該做一次媽媽了。

否則，豈不是不完整的一個狗生嗎？

三

2004年的新疆，我還沒見過有金毛。

為了找個合適的種狗，我讓司機專車把貝貝拉到蘭州，沒想到貝貝不是一般的姑娘，蘭州的這隻公金毛她看不上。兩隻狗籠放在一起一個多禮拜，她硬是不讓那隻公金毛靠近。

不想委屈了我家貝貝，又把她帶到西安，終於找了個一見鍾情的郎君。

貝貝懷孕後，我擔心一路上顛簸，她會流產，就給她鋪著毯子，讓司機一路上慢慢地開回烏魯木齊來。4000多公里的路程走了5天才到家。

到貝貝生產時，我沒經驗，擔心誤事，專門請了個獸醫在家裡伺候。

那是2004年的2月22日凌晨。從夜裡2:00開始，大約每1個小時生一隻，到早上7:00，貝貝生了6只可愛的小寶寶，2只黃的、4只白的。那個獸醫是個20多歲的小夥子，看樣子也沒什麼經驗，生完第6只，我問他還有嗎？他說沒了，我就給他付了酬勞，讓司機陪他吃個早餐，送他走了。誰知剛送走他，貝貝又生了1只，搞得我手忙腳亂的，生平第一次做了回接生婆。

貝貝辛苦了一夜，精疲力竭的，我給她喝了一大盆紅糖水。她很幸福、很愜意的，懶懶得趴在窩裡，我舉起相機給她留下了這難忘的一瞬間。

那幾天我也沒睡好，擔心貝貝進窩時踩著小狗狗，狗窩裡一有動靜我就得爬起來去看看。後來我才發現，這完全是多餘的，貝貝好聰明的，她每次進窩時，總是先試探性地把幾隻腳找縫隙插進

去，然後用屁股和頭一點點把小狗們拱開，而後才臥下去。

到了7天左右，小狗們就陸續睜開了眼睛。到20多天時，它們

就已經可以滿屋子的到處亂爬了。

為了防止它們從放狗窩的那間屋子裡爬出來，在家裡到處亂

跑，我就在那間屋子門口用木板子做了個門坎兒。

可這也不頂事，每次我出門回來時，一開門就看見滿地的小狗，弄到處髒兮兮的，不由得我有幾分惱怒，就喊幾聲：“誰又爬出來了？”小狗們聽見我喊，就爭先恐後地往回跑。每當這時，最可笑的是貝貝，如果她看到有哪隻小狗落單兒翻不過門坎時，她就急急忙忙跑過去用嘴把它叼起來扔進去，好像唯恐我會傷害了她的孩子。

小狗們長得很快，貝貝的奶水似乎也越來越不夠了，有個乳頭也被小狗們咬破了，又紅又腫的，我就用紗布整個把貝貝的腹部給纏起來，不讓她給小狗們哺乳，可貝貝母性很好，常趁我不注意，自己用嘴把紗布撕開，給小狗們餵奶。

我每天給小狗們餵食用奶粉煮的玉米麵糊糊，一大盆飯一會兒就吃得乾乾淨淨的，3天一袋奶粉。長到40天左右，一個個就已經好大了，有半米多長，十幾公斤重，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到這時，我就完全照顧不過來了，朋友們開始陸續上門來，把小狗們一個個地抱走。

這時，最可憐的是貝貝了。每當我抱走一個她的孩子時，她就追出門來，圍著我又蹦又跳的。每到這時，我就把這個小狗放在她面前，告訴她：“貝貝，主人養不了這麼多小狗狗。你的孩子都是好人家抱走了，你放心吧。”這時，貝貝會把這隻要抱走的小狗舔了又舔的，然後才依依不捨得讓我抱走。

貝貝善良，而且比一般狗狗具有更強的母性。

有一次我帶著貝貝去阿克蘇出差，那時只剩下唯一的一隻小狗，叫妞妞。因為妞妞還小，就留在家裡。

自駕車出行五天以後，貝貝就開始不吃東西了，到當地的診所檢查，也查不出什麼毛病，醫生就決定給她補充些液體。那天扎針的是個年齡不大的姑娘，把貝貝的四隻腿上都剃了毛，扎遍了都扎不上，說是貝貝餓了好幾天，血管萎縮不好找，看得我直心疼。好在我很快辦完了事，第八天就返回了。

快到家的時候，我在路邊給貝貝買了一塊肉，原本以為她不吃，沒想到她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到了家門口的停車坪上，又到草坪裡吃了很多草。等到見了妞妞，母女倆又蹦又跳，無比親熱。更讓我跌眼的是，貝貝把剛吃下去的肉，又全吐出來給妞妞吃了。到這會兒我才明白，她幾天來得不吃不喝就是想她的孩子妞妞了。她在草坪上吃了那麼多草，是為了把剛吃下去的肉反芻出來餵給女兒妞妞吃。

誰聽說過狗狗的胃有反芻的功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