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乾清宮。

永樂皇帝正與金忠蹇義夏元吉三位巨頭議事。

他們三人,分別是兵部尚書、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執掌著大明最有權勢的三個部門。

而且三位巨頭受漢王朱高煦邀請,一手製定了新的宗藩條例,主持諸王外放工作。

所以三巨頭此刻的地位更加超然,也更令朱棣重視。

其實說起來,諸王外放這項國策,朱棣是打心底裡不同意的。

別人或許不瞭解他那些兄弟,朱棣怎麼可能不瞭解?

同為太祖親子,鎮邊塞王,大明一代親王骨子裡的驕傲,那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朱棣本身就是起兵造反篡奪天下的藩王,所以他即位稱帝之後,想盡辦法削弱了那些兄弟親王的權力。

與操之過急的建文皇帝相比,永樂皇帝的辦法就溫和多了,或者說是溫水煮青蛙,軟刀子殺人。

畢竟他朱棣乃是以藩王身份武力奪位,不管是於公於私,都需要得到藩王的支援,不能直接一刀切了。

所以這些年來,朱棣一直在默默等待時機,甚至有意縱容那些藩王驕縱不法,就是為了尋到一個正當的理由,削去諸王手中的兵權,將他們圈養成沒牙的老虎。

事實證明,朱棣成功了,到了永樂十一年,諸王都已俯首稱臣,手中再無半點兵權。

而他朱棣也不需要像太祖高皇帝那樣,他不需要依靠藩王守衛邊塞,而是用武將統兵,鎮守邊塞,而且為了加強對武將的控制,朱棣還派親信宦官去充當監軍。

一切都在按照朱棣的計劃穩步發展,直到出現了漢王朱高煦這個反骨逆子!

一招諸王外放,重新賜予諸王兵權,不但讓他朱棣前十年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還再次給大明留下了藩王隱患!

上次姚廣孝一事,漢王那個反骨逆子撕破了偽裝,第一次在朱棣面前露出了獠牙。

雖然朱棣覺得這逆子的想法未免太過可笑了些,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諸王的問題必須得到妥善解決!

否則,一旦自己駕鶴西去,老二那個反骨逆子,還真有可能拉著老三那個蠢貨扯旗造反,將大明攪得天翻地覆。

其實朱棣也在納悶,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了心竅,聽信了老二那個反骨逆子的讒言,同意了諸王外放這項政策呢?

是因為諸王子嗣繁衍速度太快,將會給朝廷造成極大的財政負擔?

還是因為老二那個反骨逆子畫出的大餅,讓諸王給朝廷開疆拓土,成就他朱棣的文治武功、千古一帝?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現在諸王外放已成既定事實,朱棣也不可能緊急叫停,做出這等昏庸舉動。

那麼,現在要做的,就是給諸王脖子上面套上一層層枷鎖,讓他們沒有那個實力,對中央朝廷生出野心!

三巨頭也理解皇帝陛下的想法,所以給出了之前做的種種防範措施。

四人正就此事討論著,小鼻涕卻匆匆而來,上前耳語了幾句。

不料朱棣聽完瞬間勃然大怒,開始了憤怒的咆哮。

“逆子!”

“這個反骨逆子!”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三巨頭:“???”

逆子?

漢王爺?

他又幹啥了?

咋滴他把你西宮燒了啊?

三巨頭此刻有些無語,或者說有些納悶。

原本皇帝陛下可是一位英明神武,喜怒不形於色的主兒。

怎麼現在,只要一牽扯到漢王殿下,皇帝陛下就會暴跳如雷,失去了平日裡的睿智呢?

這樣不好,不好啊!

“陛下,發生了何事?漢王殿下……”

金忠硬著頭皮問了一句,實則是在提醒皇帝陛下注意一下儀態。

朱棣聞言嘆了口氣,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淡淡開口道。

“那個逆子,在北平住皇宮,設暗衛,黨同伐異,剷除異己。”

“前不久還親自會見了北平的一眾富商巨賈,又搞了一次什麼品鑑會,狂捲了三百萬兩銀子,這是想要招兵買馬,起兵靖難啊!”

三巨頭:“!!!”

住皇宮!

設暗衛!

黨同伐異!

剷除異己!

大肆斂財!

嘶……

漢王殿下這是……放飛自我了?

咋滴你丫真想效仿一下皇帝陛下,再來一次靖難之役啊?

這漢王在應天的時候,還好好的,像個正常人。

怎麼一去北平,他就好像腦子不夠用,恢復到最初的模樣了?

夏元吉思索了片刻,提出了不一樣的猜測。

“陛下,此事其中怕是另有原委,臣記得陛下之前說過,漢王殿下正在與郭尚書制定新商稅,不妨派遣重臣前去調查一番,陛下不可聽信一家之言。”

說到底,夏元吉還是不相信,漢王朱高煦真個起了奪嫡的心思。

他要是真想奪嫡,當初監國理政的時候,有的是機會黨同伐異剷除異己,何必跑到北平去重新發展勢力!

朱棣聽到這話,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

老二那個反骨逆子,忽悠自己說商稅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銀山,只要落實到位了,遠比農稅收入多得多。

不過你搞什麼商業圈新商稅,是你這個逆子大肆斂財的藉口嗎?

朱棣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好,既然如此,朕就讓金純親自去北平調查一下,看看這個反骨逆子究竟想做什麼!”

聽到這話,三巨頭都點了點頭。

金純一向剛正不阿,且他與漢王朱高煦之間可是有著不小的過節。

上次漢王心腹張軏威逼利誘靖江王構陷太子,以致於金純也被矇騙,上奏彈劾太子不法,險些釀成大錯。

有著這麼一層淵源在,金純此去北平,只怕漢王朱高煦的日子不好過了啊!

與此同時,北平城門口。

太孫朱瞻基看著虎視眈眈的天策衛與飛熊衛,嘴角有些抽搐。

“老二,你看看,二叔當真是對我怨念頗深啊!”

朱瞻壑聽到這話,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不扒了你的皮就算不錯了!”

原本朱瞻壑正與心上人你儂我儂,結果朱瞻基這個狗賊突然造訪漢王府,強行將他從溫柔鄉里面拎了出來,再次與心上人分別。

可想而知,朱瞻壑現在很是不爽,恨不得弄死朱瞻基這個沒眼力見兒的東西。

朱瞻基自知理虧,只能訕笑了兩聲。

“老二啊,我們兄弟可是有著過命交情,等會兒二叔要是急眼了,你可得救我一命啊!”

“放心吧太孫殿下,我爹最多暴打你一頓出出氣,不至於真個動刀子!”

朱瞻基:“???”

暴打?

誰能抗住他一頓暴打?

那他娘地壯得跟猩猩一樣……

“要不這樣,老二你帶他們進去,我突然想起應天還有事兒……”

“晚了,我爹來了!”

朱瞻壑無奈攤手,努了努嘴。

朱瞻基扭頭一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那張滿臉橫肉的兇惡面孔。

“嘿,大侄兒,真是好久不見啊!”

朱高煦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渾身關節啪啪直響。

朱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