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龍跳出窗外的時候,正門外還在交火,大鐵門尚未被推倒。他找到了樂團的大概位置,飛快地跑過去,路上不斷地撞到奔逃的賓客。這個時候,銀狐家的衛隊還在企圖維護秩序。除了去增援正門計程車兵,還有人引導賓客進入附近的建築內避難。

草地上亂竄的人把樂器都撞翻了,樂團的指揮愣在那裡,向正門方向望著。已經有樂手開始逃跑,但大多數人還坐著,不知所措。

丹龍很快看到了那個姑娘,她還優雅的坐著,和其他人一樣都在看著正門的方向。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正門倒了。樂團剩下的觀望者一鬨而散,相互推搡著逃離。人群之中,丹龍管不了那麼多,直接伸手過去,抓住了那個姑娘的手,說道:“快跑!”。緊接著,丹龍拉著她往之前去過的西門方向跑去。那姑娘匆忙中還拿著小提琴和琴弓。

丹龍拔足狂奔,那姑娘倒也跟得上他。二人眼看快到西門了。遠遠看去,門是開著的,守衛都倒在地上,但是沒有敵人,也沒有槍聲。丹龍右手牽著那姑娘的手腕,跑到門口,突然本能地抬起左臂。“啊。”中了一顆子彈,之後才聽到槍響。

丹龍護著那姑娘立刻躲在門柱的後面。“真疼啊”,丹龍看著左臂上腫起來一個大包。不知道門外什麼地方藏了個槍手。丹龍正在犯愁怎麼躲過外面的埋伏,隱約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從西門外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他小心地把臉貼著門柱,向外一瞥。了不得了!大概有幾百只狗正衝向他們。

“對不住了。”丹龍說著舉起了腳邊一具衛兵的屍體作掩護,領著那個姑娘往莊園中心的主建築跑去。這具屍體替他擋了好幾槍,正是吃過他盒飯的其中一個灰衣守衛。這個姑娘被他拉著跑來跑去,倒也不十分慌亂,兩隻手還拿著琴和琴弓,而且一句話也沒問。

再後來正門防線失守,狗群湧進來見人就咬。莊園裡到處是犬吠,夾雜著人的嚎叫聲,還有零星的槍聲。不只是正門和西門,狗群從四面八方進入了莊園。逃得快的人最後都聚集在了莊園中央的主建築裡。主建築的門口是一個大廳,何塞、尤維亞等家族成員被一大群守衛圍在大廳二樓的一個平臺上保護。一樓都是驚魂未定的賓客。他們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顫抖,有的人衝著二樓叫罵不絕。

正對大廳的入口延伸出去一個露臺,現在堆滿了沙袋和一些雜物作為掩體,架設著幾挺重機槍。下面的臺階上全是守衛,一層一層,臥倒在沙袋後面瞄準。豪薩揮舞著軍刀正在指揮佈防。這支部隊是整座莊園最後的屏障。

丹龍和那姑娘也躲進了大宅一樓。他焦急地打著電話,可是怎麼也打不通,或許是太多人在同時打電話的緣故。向外看,惡狗的前鋒已經到達主建築的臺階下,一群一群的衝上臺階,又被密集的射擊擋了回去。雖然這些惡狗依舊令人膽寒,但是已經沒有士兵逃跑。很顯然,他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不想被撕碎的話,只有死戰到底。

嘗試多次之後,狗群不再衝鋒,而是越聚越多把主建築大宅圍了起來,黑壓壓一片,少說有上萬只。臺階上的守衛終於喘了口氣,正在清點彈藥。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估計不太夠用。外面的狗還在增加,不停地對著裡面的人吼叫。

大廳裡變得鴉雀無聲,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壓抑的氣氛好像把空氣都抽走了,讓人憋悶得無法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聚集的狗群已經一眼望不到邊。豪薩沒有閒著,趁著狗群聚集,率領手下用各種雜物把通往大廳的各條走廊都死死堵住。他知道不管是鐵門還是防彈玻璃,早晚會被這些狗突破;能多一層障礙,就能多拖一點時間,等家主何塞找來增援。

何塞確實找了增援,可是距離都太遠,而離莊園最近的奧底市的駐防部隊卻怎麼也打不通電話。很顯然,襲擊者已經算到了他有哪些可以利用的軍方關係,提前作了安排。

天色漸暗,下起雨來。奧底市的夏日午後常見暴雨。這一次雲層格外的厚,完全遮蔽了陽光,天地一片漆黑。黑暗中無數的狗眼睛放著紅光,密密麻麻,看起來尤為可怖,好像一片鬼眼組成的死亡之海,只要踏進半步,就會萬劫不復。

突然,狗全都安靜下來。這種安靜比剛才此起彼伏的犬吠還要可怕。好像死神的手已經扼住了你的咽喉,令你發不出聲音。一場死亡的風暴即將襲來,這是暴風前的片刻寧靜而已。

黑暗中,不知道哪隻狗叫了一聲,下達了總攻的命令。狗群突然暴起,狂吠著,不顧生死地衝過來。守衛們已經不再需要瞄準,他們也在嚎叫,流著眼淚胡亂掃射。

有些狗的跳躍能力很強。它們站在別的狗背上,奮力躍起,從很高的地方撲下來,咬住了一個士兵的脖子。豪薩一個健步衝過去,拔出佩刀,未等那狗咬實,便砍掉了狗頭,救了那人。可惜那個守衛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全身不停顫抖,失去了戰鬥能力。

更多的狗從高處撲下來。豪薩乾脆也跳起來,在空中揮舞長刀,把狗斬為兩段。可是撲過來的狗實在太多,豪薩殺死的不到十分之一。有些狗越過了防線,好幾只已經撞開窗子闖進了一樓的大廳。

人在大廳的丹龍從腰間的袋子裡抽出了幾根一次性筷子,“嗖嗖嗖”幾下,如飛鏢一樣擲出,正中狗腦,把闖入的幾隻狗殺死了。然而緊接著更多的狗從各個方向闖進來。大廳裡的眾人立刻陷入混亂。

一樓的賓客紛紛往二樓逃去,樓梯上擁擠不堪。人群一邊往上擠,一邊有人從扶手處墜落。他們的慘叫被大廳裡迴盪的狗叫聲和人群的尖叫聲掩蓋。丹龍瞥見那姑娘不知何時已經上了二樓,稍稍放心,繼續用筷子阻擋狗群。

筷子很快就用光了。丹龍從牆上拆下來一個銅製的燭臺作武器,被狗群圍在中央。突然,電話響了。丹龍一邊接電話,一邊和狗群搏鬥。

“嗯……我在房子裡了。我沒事,就是手機螢幕摔碎了。嗯……你小心,好的……那快一點。好,一會兒見。”說完掛了電話,繼續和狗搏鬥。

外面的雨更大了,狂風在黑暗中咆哮,不時傳來悶雷。一樓大廳已經橫屍遍地,只有少數守衛還在抵抗。湧入的狗群已經開始進攻二樓。樓上的守衛向樓梯下方胡亂掃射,很多沒有擠上二樓的客人就這樣被亂槍殺死了。

哈里森在二樓看著女友橫死在樓梯上,心裡很是難受。他很怕狗,所以自己一個人先衝上來了。

二樓的人突然一陣驚呼,接著是一陣槍聲。原來有的狗找到了其他樓梯,突破了走廊上的障礙物,從不同方向包圍了過來。人群迅速聚攏成一團,甚至有的守衛也開始往人群裡擠,不在外圍防守了。

此時的人群如同羊群,在掠食者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他們只能相互推搡踐踏,讓自己比別人晚一點死而已。此時銀狐家族的成員都在人群的最中央,他們的死也只是時間問題。

一瞬間。

天變得很亮,比白晝還要亮。即便是在室內,人們都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

無數的泛著白光的紫色閃電從天空中落下,緊接著傳來爆炸似的響雷。落雷之處,大地撼動,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外面的風雨從窗中灌入,寒冷異常,還伴有刺鼻的氣味。眾人過了好久才從雷暴造成的耳鳴中恢復過來。他們漸漸發現,雷暴之後,犬吠聲變得稀疏了。

豪薩浴血奮戰,渾身上下都是爪痕。他帶著衛兵們殺死了最後幾隻衝進大廳的狗,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累得連刀也拿不住了。

大廳裡突然很安靜,沒有狗再衝進來,也沒有人發出聲音。從窗子往外看,黑漆漆一片,沒有了紅色的眼睛,只有呼嘯的風雨。

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這一瞬間,可以隱約看見外面所有的狗都倒在地上不動,似乎是被剛才的雷暴劈死了。

“狗都死了,快跑!”

倖存的人們剛才還在瘋狂的擠上二樓,現在用同樣的方式推擠著衝下樓去,衝出了大廳門口。

大廳裡一片混亂,眾人踩著屍體,也踩著活人,鞋襪上沾滿了血跡,紛紛湧出大廳。丹龍放下了燭臺,在人群裡四處張望,怎麼也看不見那個姑娘了。

突然,一隻大手拍在丹龍肩膀。一回頭,原來是託圖。

“你可算來了。”丹龍高興地說道。

“怎麼回事?”託圖問。

“不知道啊,突然來了好多狗,見人就咬。”

“好多?你沒看見外面,那是超~級~多~的狗,好不好?而且都好~大~只!還好我雨天無敵,不然麻煩了。”

託圖看見丹龍四處張望,問:“你在找什麼?”

“找個人。”

託圖也掃視著大廳。他瞥見二樓中央的半月形護欄後面站著一個女子,身上穿著華麗的藍絲絨落地長裙,配著兩隻過肘的長手套。雪白的肌膚隱隱從蕾絲抹胸上露出來。她看起來有二十歲出頭,淡金色的頭髮自然捲曲,頭上和胸前都戴著閃亮的藍寶石配飾。託圖不認識尤維亞銀狐。她被幾個守衛保護著,隔開慌亂的人群,正平靜地透過窗子向外看。她顯然也沒有看見託圖正望著她。此時的大廳裡一團混亂,人流奔走,叫喊聲此起彼伏。

“沒找到,算了。她可能已經出去了。我們也快走吧。”丹龍說著拉了一下託圖。二人隨著人流往外走。託圖又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那個女孩。這一眼,永遠刻在了他的腦海。

何塞來到了尤維亞身邊,一起看著樓下逃散的賓客。此時,他心中五味雜陳,劫後餘生的喜悅並沒有掩蓋心中的憂慮。今後銀狐家的聲譽和威望怕是要一去不返了。而襲擊他的對頭恐怕還會出手。何塞已經猜到了是誰,只是他不明白因為什麼得罪了這人。

何塞在人群中猛然掃到了丹龍遠去的背影,正要派人去攔住。管家狄特跑過來說:“主人。車已經備好。”

“嗯……走吧。”何塞遲疑片刻,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轉身走了。尤維亞提起長裙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