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著的心轟然落地,安芷玉卻莫名有些嬌怒。

“哎呀,安姑娘可別這樣說嘛!”

素衫公子賠笑著,後退了兩步,將眼神刻意挪向別處,悠悠嘟囔:“會不會是因為我特別喜歡安姑娘?”

“油嘴滑舌!”

安芷玉聞言立即慌亂了幾分,哼聲間,將臉頰扭到一邊,卻越發有些滾燙。

“玩笑就到此為止,安姑娘特來拜訪,所為何事?”

喻客川終於收斂,不再嬉笑,板著臉來到窗邊,重新開啟了窗戶。

身後的姑娘,半晌沒有言語,喻客川回過頭去,直視著安芷玉。

不曾想,自中土逃難而來的姑娘卻悄無聲息地來到素衫公子的身邊,那支纖細玉手伸出,主動將才被喻客川開啟的窗子再次關上。

“喻公子,本姑娘來自中土,為柳州綏山此屆聖女,此處東邊天下,我只信你一人。”

安芷玉與喻客川四目相對,以進門來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開口說道。

喻客川不語,沉默等待著姑娘接下來的話。

姑娘盯著那素衫青年漫不經心的面龐。

“喻公子,來到中土,入我綏山!”

這道話音落下,安芷玉的神情滿是自信,畢竟試問一番,這世上哪有年輕氣盛的公子拒絕得了她的邀約?

誰知下一秒,那素衫青年只是淡淡一瞥,“安姑娘,天下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

“你......”

姑娘有些不敢相信。

喻客川見其這副反應,疑惑道:“安姑娘,我可以借宿給你,也不把你供給修行者,但你也不能逼迫我答應你的要求吧?”

安芷玉沒有反駁,反而微微頷首。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拐彎抹角了。

“喻公子,以凡人之軀斬殺修行中人,乃是逆天之舉,是我聞所未聞的事情。”

說著,姑娘的表情愈發嚴肅。

今日,初次聽聞時,她便意識到這位東嶺的天縱奇才,即使放在中土,也有無可匹敵之姿。

實在太過驚豔......

無論如何也要讓他拜入綏山!

素衫公子正準備說什麼,姑娘忽然主動湊近了些。

那雙水靈靈的眸子深處蕩著一絲柔情,盯著喻客川,帶著懇求的意味,又帶著些許期盼,安芷玉開口問道:“喻公子......怎樣你才願意?”

喻客川面露驚詫,仍不為所動,他沉思了一陣,“先不說我如何才願意,喻某一屆凡人武徒,如何夠格入得修行山門?”

安芷玉忽然輕笑,“東嶺的人們坐井觀天,自認修行乃通天大事,需逆天機緣,那是因為在這東邊天下,玄靈及五行之靈普遍匱乏。可在那中土九州,尤其是京州的天沙府,這類豪強宗門外府,靠著修行丹藥堆出來的臭魚爛蝦比比皆是,只為招納更多弟子,擺出一副天下第一宗門的氣勢,唬一唬世人罷了。”

邊說著,姑娘已不知何時從袖中摸出一顆晶瑩珠子,遞至素衫公子眼前,她嘴角揚起,“就這顆玄靈珠子,只要你現在制服我,或是殺了我,奪去此寶,便能立刻衝開體內桎梏,踏上修行之路。”

素衫青年平靜注視著來自綏山的聖女小姐,不為所動。

安芷玉再次將那顆晶瑩珠子晃了晃,俏皮問道:“喻公子,真的不想要?”

喻客川淡然一笑,“安姑娘,修士也分三六九等?”

姑娘雙目略張。

不必說破,心有靈犀,一點即明。

與此人說話,心中忽然感到輕鬆愜意。

“靈氣三分,即玄靈,五行之靈,星辰之靈......悟性上乘者,參透玄靈並非難事,悟性極佳者,可通五行。”

安芷玉仰起頭,眼神在那天穹之上的一顆顆閃爍星辰間掃過,“至於星辰之靈,亦稱‘星靈’,除萬里挑一的悟性之外,還需要一個契機。”

“契機?”

“星靈脩士,九境之內稱星君,九境之上稱星尊。”

姑娘長眉挑起,似乎在形容一個非常了不得的東西,“星君都是能夠躋身清風榜前幾名的絕世天才。”

她娓娓道來,喻客川卻雲裡霧裡。

“清風榜?”

“嗯。”安芷玉站得有些累了,也不客氣,直接坐上喻公子的床榻,繼續說道:“中土清風山頂,兩岸千尺瀑,中立參天石壁,上面刻著二十個名字,乃當今天下骨齡在二十至三十之間的年輕一輩中,修行潛力處於頂端的二十人。一年一小洗,十年一嶄新......此為清風榜。”

喻客川示意姑娘繼續。

“這一屆清風榜的前四名皆是星君,各自的契機都不同。”

“碧落山的星君遊歷四海,看遍天下,偶然在一座山巔參悟星辰,入得星君行列,並直衝清風榜第一的位置......綏山的星君是這一屆‘十年’的首位星君,年幼喪去雙親,路遭一夥劫匪,為保護弟弟,引動星辰,殺盡數十人......而劍門的星君,劍途陷入瓶頸之時,閉關許久未能有所進步,卻在某日被一玩耍的小娃子用一柄假木劍點醒,同時悟得星靈......蜀山的星君,則是在親自了解血海深仇的那一刻起,身懷星靈。”

喻客川聽得格外仔細,直到姑娘講完還尚未緩過神來。

安芷玉就這麼靜靜注視著眼前的青年。

她認為此時的耐心,或許能換來一場難得的奇遇。

窗外,黃昏的晚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壯麗的夜空,一個宛如織錦的銀河。夜色漸濃,瀧灣的燈火在暮色中點亮,勾勒出大街小巷的輪廓。

月光在小鎮的房屋鋪上大片銀色光輝,照明紅瓦和青石牆,打在靜謐街道,伴隨著微風輕撫花葉,更加襯托出一股沉寂意味。

四下寂五音,唯有悉索聲。

良久無言後,喻客川抬頭望了一眼星空,喃喃道:“我自幼時,父親病逝,母親背離,對喻家這個豪門並沒有什麼歸屬感,於是上了鎮外頭那座涼洪山,遇見了我師父,我從小到大,穿的都是他給我的那件素衣衫。”

“有我大哥和二哥在,喻家少了我,長輩們也並不在意,只知道家中有這麼個曾經被冠以‘天縱奇才’名號的小輩,受了點打擊,走了一遭回不了頭的臭脾氣......若有朝一日撞上南牆,興許便會歸來。”

“現在,老爺子逝世許久,東嶺再也遏制不住我的腳步。”

他回過頭來,看著床榻上的姑娘,認真說道:“求緣便求上上籤,要修就修最頂尖!”

安芷玉同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眼前青年,也不知道該說這傢伙是毫無自知之明,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引動星辰,天地作鑑,豈在三言兩語之間?

她忽然展顏一笑,輕柔說道:“喻公子,我們打個賭吧!”

“你想溝通星辰,無論是否成功,都得入我綏山......”

“而若你真的成為當今天下的第五位星君,本姑娘答應你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