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外,青竹注意到明檀肅冷的面孔,忍不住出聲安撫道:“姑娘,縣衙的刑罰看起來鮮血淋漓,但實際上不會傷及根本,都是皮外傷而已,養個十天半個月就沒事了,你不要太擔心。”

明檀沒有說話。

青竹嘆了口氣,又繼續道:“方才我也打聽過了,這位兄弟不過是不小心撞了貴人一下,小懲大誡即可,等過幾日風頭過去了,我會讓人悄悄把他放了。”

“小懲大誡?”

明檀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道:“是啊,我們這種人怎麼能和高高在上的貴人相比?”

“不是的……”

“你不必安慰我。”

青竹也不知道應該在說些什麼,只能保證道:“不過姑娘放心,我會讓大牢的人好好照顧這位兄弟,絕對不會讓他再受任何刑罰。”

明檀拍了拍青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也沒打算怎麼樣。”

上了馬車之後,回去的路上明檀一言未發。

一直到了后街附近,明檀忽然探出頭,朝著青竹道:“前面路口幫我放下吧,今日真是麻煩你了。”

“姑娘幹嘛如何客氣?”

青竹緩緩勒停馬車,瞧見明檀冷霜似的臉龐,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唇瓣。

明檀看見了就當沒看見,直接利落的下了馬車。

她朝著青竹叮囑道:“回去吧,順便告訴你家夫人,今夜我會過去替她準備藥浴,讓她提前準備好熱水。”

“好。”

青竹點了點頭,眼睜睜看著明檀瀟灑轉身。

拐進窄巷,還未走近小院,明檀便瞧見了站在門口踟躕的展元。

“展元兄。”

明檀快步走上去,緩緩道:“他們把你也接來了。”

展元神色焦急,說道:“明姑娘,賀先生讓我告訴你,說是丹若不見了,現在他和飛狐還在外面找,其他的孩子們都已經安然無恙的來到了這裡。”

“什麼?丹若不見了?”

明檀忙問:“到底怎麼回事?”

展元搖搖頭,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如今客棧內有重兵把守,裡頭的百姓全都被驅逐出來,現在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客棧,賀先生當真是急壞了。”

明檀道:“他們在哪裡尋人?”

“就在客棧附近。”

展元道:“方才聽孩子們說,丹若是因為怕眾人餓肚子,便一個人出門買吃食去了,可是附近有老百姓說,丹若似乎是被人捂住嘴帶走了,孩子們也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丹若被人捂住嘴帶走了?

青天白日的,又在客棧那種行人匆匆的地方,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擄掠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更何況丹若向來機敏。

如今客棧又有重兵把守,明檀很難不把懷疑物件放在洪齊天身上。

想到這裡,明檀遞給展元一枚銀錠子,緩緩道:“展元兄,天色漸晚,勞煩你去買些吃食,順便安撫一下孩子們,我去客棧瞧瞧。”

“好好好,萬事小心。”

“嗯。”

明檀一臉肅穆,再次奔走起來。

這一天,從早到晚都沒有消停過。

明檀忍著滿腔怒火來到了天香樓門外,此時此刻不僅客棧外圍滿了差役,就連天香樓也不例外。

明檀瞧瞧退離,走到一處矮牆下,直接翻牆進院。

她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迅速找到了沈慢吟的房間,屋內燈火通明,明檀沒有敲門,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誰?”

屋內的沈慢吟被嚇了一跳,連忙抓起梳妝檯上的一枚簪子握在了手裡。

明檀低聲道:“是我,明檀。”

“呼——”

沈慢吟猛地鬆了一口氣,道:“你嚇死我了!不對,你怎麼進來的?如今天香樓門外被重兵把守,連我都不能輕易出入,你怎麼混進來的?”

明檀言簡意賅道:“翻牆。”

“……”

沈慢吟默默豎起了大拇指。

明檀不能耽擱時間,她直接朝著沈慢吟問道:“你知不知道所謂的貴人住在哪裡?”

沈慢吟一臉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明檀面無表情道:“我覺得你還是別問為好。”

一般明檀露出這種表情的事情,就代表著絕對有大事發生。

沈慢吟很是配合著說道:“隔壁客棧天字一號房,不過現在那兩位貴人正在自助餐廳用膳,尋常百姓都被趕了出去,你可不要貿然闖進去,我聽說他們身邊還有一位高手。”

高手?

應該是秦朔。

明檀冷笑著勾起唇,道:“他們如今倒是不避諱。”

“避諱什麼?”

沈慢吟不解道:“他們不就是州府派來的一個師爺和一名詹事嗎?不過雖然他們都在孟州為官,但如此排場,的確有些隆重。”

“師爺和詹事?呵……”

瞧見明檀的模樣,沈慢吟又問:“難道不是嗎?”

明檀沒說話,轉身就往外走,順便低聲提醒道:“你瞧瞧去聯絡下你爹,讓他吩咐手底下的夥計,沒事不要出去亂晃悠,若是傷及無辜就不好了。”

“啊?你要去做什麼?”

明檀沒有回答沈慢吟的話,已經迅速離開了房間。

沈慢吟追了出去,但明檀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不管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既然明檀吩咐了,沈慢吟只好照辦。

明檀扮作夥計模樣,端著美酒,順利的來到了自助餐廳門外。

門外的差役檢查過酒壺之後,沒有異常,便直接放行,明檀順利進入了餐廳。

隔著層層疊疊帷幔,明檀看到了幾個東倒西歪的身影。

“美人……喝!今日你要是把桌子上的酒全喝了,朕便帶你回盛京,到時候吃香喝辣的,逍遙痛快!哈哈哈哈哈……”

“喝啊,來來來,都喝!”

蕭亭年醉醺醺的聲音隔著帷幔傳進明檀的耳中。

明檀心中鄙夷。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趁著無人注意,明檀已經將迷香捏在指尖,手就放在托盤下。

她一步步靠近,卻在掀開最後一層帷幔的時候忽然愣住。

洪齊天呢?

明檀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掀開帷幔,眼神聚集在不遠處的宴席之上。

衣著妍麗露骨,容色絕倫的鶯鶯燕燕圍攏在蕭亭年身側,靡靡之音,令人不齒。

卻唯獨不見洪齊天。

糟糕!

思緒只在一瞬間,明檀立即轉身準備離開。

誰料,蕭亭年忽然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目光聚集在明檀纖弱的背影之上,又緩緩眯起了眼睛。

“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