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虹死了?”坐在王座上,徐牧臉色一怔。但隨即,又慢慢釋然。他大約猜了出來,這一場大儒入蜀,原本是必勝的。只可惜,有個罵孃的陳方,直接攪壞了局勢。

所以,只能死一個人,栽贓到西蜀頭上。無疑,在祭臺上吐血的南宮虹,便是最好的人選。

“主公,恐怕是一場栽贓。再接下來,會有下一輪的禍事。”小狗福認真開口。

徐牧點頭。

常勝善於尋找破綻,走民道的西蜀,諸如儒人的事情,以後遲早要發生一輪。不過,徐牧並不擔心。

死個老儒,栽到他頭上又如何。換句更簡單的話說,現在西蜀的百姓,是姓他這個蜀王,還是信北渝這些外人。

答案是肯定的。無非是常勝為了定計,一直試圖混淆視聽。

“主公,那罵髒話的陳儒要入宮!”孫勳急急跑來。

徐牧並沒有意外,讓孫勳放人進來。

陳方的臉龐上,同樣沒有驚慌之色。關於南宮虹的死,只簡單地講了兩句。

“南宮虹一死,無非是有人來鬧。蜀王無需擔心,我幫著出面,尋十個八個由頭,將來鬧的狗兒都給罵回去。”

對於陳方的這一句,徐牧還是有信心的。

“陳儒,那你這次過來……”

“蜀王,我想在成都裡,開設一個儒學院。到時候,便會有不少的天下才子,入蜀求學。”

徐牧沉默思量。

按著他的想法,是要拒絕陳方的。但這種世道,諸如學院的體系,是不可或缺。換句話說,西蜀政事人才稀缺,便是這種原因。

將官堂那邊出師的,大多是領兵打仗的好漢,政事才學的並不多。現在西蜀只有八州,尚且不足,若是以後逐鹿,真打了不少州地,只怕連個管政的人都沒有,總不能指望一幫將軍,放下刀去拿算盤。

“陳儒,便按你所說,開設一個學院吧。”徐牧露出笑容,“所需的銀子,到時候和王參知說一聲,再報上來即可。”

“哎喲,不愧是蜀王,不得了啊!你等著,我等會回去寫一篇史文——”

“無需如此。”徐牧揉了揉額頭。真讓陳方寫什麼史文,只怕那個還在籌建的學院,會有半個蜀州這麼大,神仙都騎鶴來聽教。

陳方乾笑著點頭。

“對了蜀王,鯉州的事情,還請思量一番。”

“放心,這一番機緣,本王定會記在心裡。不過,大儒入蜀的事情,這些日子便要勞煩你了。”

“蜀王要離開?”

“離開幾日。”

因為耽誤,原本要去探望於文的日程,拖了好幾天。但現在,徐牧不想再等了。對於這位西蜀第一將,他的心底都有一份愧疚。

“也好,若是什麼狗屁的北渝大儒,我幫著蜀王來應付!且放心,我是敢罵孃的。”

“甚好……”

關於定州和和鯉州的戰事膠著,按照東方敬的話,常勝的目光,很可能會錯開定州方向,而打西蜀腹地的主意。

這些話,並非是空穴來風。當初的千里奔襲,便是最好的證據。慶幸於文生猛無比,擋住了這一輪的強攻。

“狗福,成都的事情,便勞煩你了。”

站在城外,相送的小狗福認真拱手,“主公放心,便如老師當初坐鎮成都,我亦是如此,絕不負主公所託!”

徐牧笑了聲,揉了揉麵前少年的額頭,才帶著人馬,往楚州的方向趕去。

……

“主公來了,主公入楚州了!”

幾日後的黃昏,徐牧匆忙入了一線關,沒有任何耽誤,便急急下了馬,讓人領著,往於文的病榻走去。

“陳神醫,於文情況如何?”

“便如信裡所說,成了一個屍人。”陳鵲嘆著氣,但隔了會又認真開口,“這種怪症,並非只是醫人之力,更多的,還需要於文將軍自己的意志。”

徐牧沉默,這明顯,便和後世的植物人一樣。當時聽說,於文在最後守城的三日,幾乎不吃不喝,也不挪到身子,便這麼站在一線關上,注目著下方的戰事。

“陳神醫,能否先送回成都,我是擔心路途顛簸。”

“蜀王,最好讓於文將軍,便留在此地。睹物思人,這座一線關是他死守的地方,說不得會有一番作用。至於藥材這些,我會有備無患,讓人先行送來,蜀王無需擔心。”

有陳鵲這番話,徐牧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坐在了床榻上,垂著目光,看著面前這位,跟隨了自己七八年的老兄弟。從當初小侯爺清君側,於文便與他相識,隨後袁安封一品布衣,他棄了官,帶兵去拒北狄,於文也同樣棄官,與他同行。

有時候他覺得,如他這般何德何能,能讓天下這麼多的忠義人,聚在他的身邊,跟著他打天下。

約莫是,這些人的心底,都有一個開闢新朝,天下太平的夙願吧。

徐牧揮了揮手。

陳鵲和另外幾個醫人,拜別退了出去。護衛也退了出去。正值天色入黑,燭火搖曳。

徐牧久久靜坐,握了握於文的手,不知覺間,慢慢昏睡過去。不知多久,他聽見腳步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

“吾弟,這天下可太平了。”袁陶一臉的憂心忡忡,帶著顧鷹走入。顧鷹衝他笑著,在手裡還提著一個手爐。

“賈文龍拜見主公。”不多時,賈周也走了進來,舉手投足,滿是謀者之風。

“主公,我陳家橋來了!”四屋先生陳家橋,滿身的長袍隨風吹動,“今日做了三首反詩,等會便念給主公聽。”

“小婿,可還記得我李如成!”定北侯李如成,揹著雙手走入,站在了袁陶身邊。

“定州之虎陸休,參見主公。”陸休一臉堅毅,站在門口抱拳。

“蜀南王竇通,獻上蜀州地圖,助主公入蜀!”

“小東家,我廉勇可一直看著你呢。”

“虎堂統領曹鴻,參見主公。”

……

在於文的床榻邊,徐牧泣不成聲,他伸出手,摸向了面前。只可惜,便如一陣清風,待他再睜眼,四周圍除了空蕩,什麼都沒有了。

那些如風凋零的人,一個兩個,再也走不回他的身邊。

徐牧靜坐沉默,仿如失魂一般,久久才垂下了頭,重新握住了於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