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定東關上,徐牧滿臉都是擔憂。只可惜離著江南太遠,哪怕派了弓狗過去,但長路迢迢,恐趕不及。

“主公放心,黃家主是天下智士,定然會看穿北渝詭計的。”

“伯烈,莫要忘了,老黃是最喜歡賭的。便如當初,他賭糧王會失勢,贏了。然後賭我西蜀會勝出。現在……又將賭恪州。”

聽著,東方敬也臉色沉默。正如自家主公所言,那位黃家主這一路,似乎都在豪賭。賭客的性子,總是喜歡冒險的。

“伯烈,這幾日的心底,總是有些煩躁不安。但願……不要發生禍事。”

東方敬同樣一聲嘆息。

遠在定州,此時的徐牧並不知,江南的方向,已經是風雨大作。

……

“登岸——”

“吼!”

無端的一場雨水,連最懂望天的老卒,都沒有看出端倪。離著恪州江岸,已經不到幾里的距離。

即便雨水沖刷,但並沒有冷卻黃道充搶攻恪州的心思。

“大軍,速速登岸——”

兩萬餘的西蜀大軍,開始兵臨恪州,雨水與戰意的交雜中,一張張的臉龐,盡是堅毅滿滿。

遠不止兩萬人,甚至,黃道充還動用了五千餘的私兵,在後趕來。

“聽我軍令,全軍循著左路方向行軍,直叩陳水關!若能搶下城關,我等便立了不世之功!”

“吼!”

黃道充的鼓舞下,士氣更加高漲,一個個的蜀卒,從江上到陸地,沒有絲毫的停頓,以急行軍的陣型,迅速移動。

恪州大雨。

在州外的一片林子裡,同樣沒有系蓑衣的蔣蒙,任著滿身的虎身甲,被雨水洗得發亮。

他抬了刀,冷冷注視著前方。在先前的時候,斥候已經來報,西蜀的大軍已經渡江,踏入了恪州境內。

“入甕之計已成,隨我蔣蒙,夾擊蜀人!這一輪,我等有死無生,定要一洗江上之恥!東路軍——”

“吼!”

這四萬人的東路軍,由於襄江的原因,一直沒有任何作為。甚至被其他的地方同僚,戲稱為“東路犬夫”。但這一回,復仇的意志,一下子在胸膛燃燒。唯有打贏這一場,殺死西蜀的青鳳,方能了卻這樁仇恨。

“行軍!”

一騎騎的北渝裨將,騎在馬上,按刀高呼。

在前方不遠的窪地,便是他們和蜀人的決戰。這方地勢,乃是蔣蒙深思之後,才選擇的地方。這是蜀卒行軍的必經之路,只要入了窪地,陣型滯慢,便要先吃幾撥的飛矢,死傷慘重。

“殺!”

本陣分出了萬人夾擊,餘下的三萬,都緊隨在蔣蒙之後,準備誓死一搏。

大雨之下,整個恪州都已經變得溼漉不堪。

行軍的長伍,慢慢變得受阻。這場無端端的急雨,彷彿是天公給西蜀的噩耗。

“軍師,前方便到了窪地。”戰甲溼漉的馬毅,抹了一把雨水,急急走了過來。

“若按我的建議,先派出斥候,以免中了伏擊。”

黃道充沉默了會,並沒有反駁,點點頭。眼下已經踏上恪州,雖然說會拖慢行軍,但不管如何,他要考慮的,是大軍的安危。

“斥候營!”

六七十人的斥候營,在雨水中騎著馬,往窪地前方奔去。

黃道充掏出手帕,抹了一把臉後,冷冷注視前方。這一刻,他已經等得太久。收復恪州的大功,不僅是西蜀有利,而且等戰勢一變,他在北渝裡的那位,或許也能獲得轉機,以及新生。

“軍師!”

正當黃道充想著,在後一騎飛馬,冒著雨水急急趕來。

“主子,黃家營遭遇伏軍!”等飛馬上的人近了,才靠近身子,苦澀地開口。

黃家營,正是黃道充的私兵,在後跟著趕來。當然,按著他的謹慎,黃家營要做的,不僅是隨軍,更要留意在後的狀況。

但現在,卻一下子陷入埋伏。

“戰事如何?”

“尚在抵擋,敵軍約有萬餘人,盡是北渝東路軍的精銳。”

“軍師,我等中計了!”在旁的馬毅,一下子臉色大驚。

雨水漫天,嘈雜著人耳。垂下頭的黃道充,並沒有太多的驚慌,很快便冷靜下來。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像狗一樣,狼狽地退回陵州,按照現在的局勢,他極可能逃得回去。

另一個,則是奮勇直上,繼續搶攻。

若無猜錯,這恪州里的北渝軍,應當是蔣蒙的四萬東路軍。

加起來,兩萬五的蜀卒,而且先前都不算步卒精銳,到了現在,要面對的是四萬北渝精銳步軍。

廝殺的難度,可想而知。

“定遠三營,開始藏林!需聽我的軍令,在林中做虛兵,虛張聲勢,扮作兩萬之眾,以拖延時間為上。餘下的人,迅速隨我回援黃家營,先行衝爛北渝人的伏擊!”

臨危不亂,黃道充冷靜下令。

並沒有多久,急行軍的蜀卒,在分兵之後,迅速往後掩殺。

約莫行軍一個多時辰,遠遠的,便看見了短兵相接的兩陣人馬。

“殺!”馬毅提刀怒喊。

一個個的西蜀裨將,同樣怒吼連天。雨水之下,數不清的蜀卒抬著刀盾,配合著友軍,開始夾抄蔣蒙留下來的萬餘人。

這萬餘人的大將,是北渝的周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明明是要夾抄青鳳的。但現在,先是遭遇莫名冒出來的敵軍,然後,又遇到了蜀人的夾抄。

“穩住陣型!”周秋一聲怒吼,試圖指揮著大軍,立住陣腳,再尋機會突圍。

將近兩萬人的蜀卒,雖然步戰不及北渝,但不僅有人數優勢,更有夾擊的優勢,並沒有多久,很快佔了上風。

雲城將軍馬毅,帶著親衛,悍不畏死地廝殺入陣。一下子又激起了士氣,無數計程車卒,顧不得生死,紛紛揮刀劈砍。

“同……同回七十里墳山——”一箇中刀的西蜀裨將,在雨水中高喊了聲,身子倒了下去。

“衝殺主陣!”馬毅怒聲高呼。無數計程車卒紛紛跟著湧來,聚到了馬毅身邊。

“列圓字陣,等蔣蒙將軍來援!”周秋咬著牙,迅速下令。

……

“棄盾換刀,斷掉敵軍的兩翼陣尾。”黃道充聲音發冷。

只等命令傳下,數千人的後軍,紛紛抬起了刀,分成兩列,朝著北渝大軍,將要合起來的左右兩翼,怒吼著殺了過去。

“合陣,速速合陣——”

遠眺著雨幕中,那位穩坐高地的老人,周秋聲音發顫。

一切都來不及,圓字陣還沒合起來,西蜀奇出的兩翼人馬,便如殺鳥一般,將鳥兒的兩邊翅膀,很快地剁掉。

整個北渝的軍勢,一下子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