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乎上的“小說”,更新很快,已經寫到男女主一起爬山,兩人初吻,男主宣誓主權了。

不過下山時,他們突發意外。

女主不小心踩到石頭滑了一跤,從陡坡滾落,危急時刻,男主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抱著她一起滾下去,直到撞在一顆大樹上才停下。

楊千語看到這兒,才想起他們曾經一起“滾山坡”的經歷。

時隔太多年,有些事都遺忘了。

不過這本連載小說,又讓她逐步全都回憶起來。

她敢肯定,這一定是封墨言授意某位作家寫的。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把這麼私密的事告訴別人,寫成小說在網上連載,吸引萬千讀者追捧——他到底想怎樣?

“媽媽……”希希揉著眼睛走出來,柔柔喊了聲,爬到她懷裡坐下。

“寶貝醒了?”楊千語立刻放下手機,溫柔地親了親女兒,“今天週六不用上學,怎麼不多睡會兒?你看哥哥們都還沒起床。”

希希嘟著嘴巴,不太高興地說:“我想爸爸了……媽媽,我們今天可以去看爸爸了嗎?”

自從搬到宮北澤安排的別墅後,楊千語這幾天一直忙著收拾,還沒空帶孩子們去醫院看望封墨言。

想著那人已經醒了,而小丫頭也確實好些日子沒見到爸爸,她稍稍一思量點頭答應:“好吧!你趕緊去洗漱吃早餐,我們等會兒去看爸爸。”

“耶!太好了!”希希高興極了,從她懷裡跳下直奔衛生間。

擔心帶著兒子們過去遇到徐紅夫婦,她想了想,打算不叫兩個小傢伙醒來,先單獨帶希希去。

反正,徐紅對希希向來淡漠,也不會來搶。

去醫院的路上,楊千語先跟宮北澤聯絡了下,問清了封墨言現在的病房位置。

到了醫院,便帶著希希直奔上樓。

走到病房外,她抬起的手還沒落到門把上,便被裡面的爭執聲打住。

“你們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就想知道她人在哪裡……叫她來見我。”這是封墨言的聲音,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也就十多天沒聽到他的聲音,再次耳聞,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說話都還虛弱著,氣勢倒絲毫不弱,還是一貫的強硬態度。

看來,即便是鬼門關走一遭,他的性子也絲毫未變。

當然,也有可能是知道眼睛看不見了,大受打擊,所以脾氣比以前更加暴躁吧……

想到他失明瞭,楊千語心裡也是一痛。

希希見她頓住不動了,正要開口,被她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走開兩步。

“寶貝,我們等等哈……”她輕聲安撫女兒。

不是她有意聽牆角,而是這時候進去,跟徐紅正面碰上,少不了又要衝突。

“墨言,媽知道你心裡難受,你難受你可以跟我多聊聊,我是你媽啊,我陪著你還不行嗎?”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就是她把你害成這樣的,你懂嗎?”

“有些事你不記得,所以你也忘了她有多可惡!這好不容易鬼門關走一遭,你怎麼就不能看開點呢?”

徐紅苦口婆心,話音帶著哭腔,耐心地勸著兒子。

可封墨言越聽越怒:“你們不要再說了,先出去……我要休息了。”

“墨言……”

“出去!”

病房裡,封墨言低聲吼出這句,便閉上眼睛不再搭理父母了。

封振霆看著兒子倔強的模樣,又心痛又憤怒,而後拉了徐紅一把,恨恨地道:“先走吧,你現在跟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雯雯今天做檢查,你不過去看看?”

丈夫一提醒,徐紅才想起女兒今天做檢查,沒人陪,於是起身。

“墨言,媽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這些,心裡難受。那你先休息吧,我們去看雯雯,下午再過來陪你。”

說完,見兒子閉著眼睛根本不理會,二老傷心地轉身。

病房外,楊千語趕緊帶著希希躲開。

站在走廊拐彎處,看著封振霆跟徐紅離去的背影,楊千語心裡也是五味陳雜。

試問,將來小宇小宙長大了,不聽她的話,用這幅語氣趕她走——她是不是也會像徐紅這樣傷心?

所以,為了類似悲劇不重演,她要努力做一個開明民主的媽媽。

“希希,走吧,我們去看爸爸。”

“嗯!”

兩人回到病房外,剛好碰到護士從裡面出來。

看到她們,護士猶豫了下,歉意地道:“其實……封老夫人交代過,不讓您進去的。可封先生自從醒來,一直要求見您……所以——”

楊千語微微一驚。

封墨言一直要求見她?

“你放心吧,他們剛走,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的。”楊千語明白護士的意思,笑了笑低聲說。

護士點點頭:“那你們進去吧。不過封先生醒來說了很多話,體力不支,這會兒又陷入沉睡了。”

又睡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

告別護士,楊千語在門口站了幾秒,才收拾好心情踏入病房。

他靜靜地睡著。

口鼻上的呼吸罩已經摘除,只在鼻端插有氧氣管。

他的頭依然被紗布層層包裹著,隱約還有血跡滲出。

眉骨處的皮外傷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血痂看著都快脫落。

他瘦了好多,五官更顯深邃凌厲,可即便是這副形容枯槁的模樣,也不改英俊迷人的魅力。

楊千語靜靜地瞧著,想著他終於脫離危險,撿回一命,緊懸多日的心緩緩落定,整個人都覺得輕鬆釋然了不少。

“媽……”希希盯著爸爸看了好一會兒,開口叫人,不過才發聲,就被楊千語再次“噓”住了。

輕輕拖過椅子坐下,她把女兒拉到懷裡抱著,在她耳邊低聲說:“爸爸累了,需要休息,我們讓他好好睡著,就這樣陪他,嗯?”

希希乖巧地點頭,靜靜地看著昏睡中的爸爸。

過了會兒,小丫頭伸出手,輕輕握住爸爸放在床沿的大掌。

楊千語瞧著,心頭既酸澀,又寬慰。

這短短几天,希希好像懂事了不少,沒有以前那麼任性了,對兩位哥哥的態度也明顯好轉。

想不到,一場悲劇為他們化解了許久找不到解決辦法的家庭矛盾。

病房裡安安靜靜的,母女倆耐心地坐著,悄無聲息中氤氳著靜謐溫馨,時光都彷彿柔和了起來。

良久,希希無聊地趴在床邊,都快睡著了。

楊千語瞧得出神兒,眼眸也漸漸失去焦距。

突然,希希猛地一驚,見握著爸爸的那隻大手倏地將她的小手抓緊,她猛地直起身來驚喜地喊:“爸爸你醒了!”

楊千語也驟然回神,看向男人,果然,他睜開眼睛了!

“你醒了?”

女人一出聲,封墨言明顯神色一僵,臉龐轉到她這邊,情緒劇烈起伏:“……千千?你終於來了!”

他以為指端握著的是女人的手,指尖下意識攥緊。

可很快,那個小小的又柔柔的觸感讓他突地受驚,甚至觸電般撇開那團綿軟。

“這……這誰的手?”

楊千語還沒回答,希希喊道:“爸爸你真笨!這是我的手啊!”

“爸爸?”男人大吃一驚,重複著這兩個字,失焦的眼眸滿是困惑不解,“你叫誰爸爸?”

他這麼一問,換楊千語吃驚了。

“封墨言,你——”

“媽媽,爸爸這是怎麼了?他不記得我了嗎?”希希不解地詢問,又回頭看向病床上的男人,“爸爸,我是希希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楊千語的臉色還在持續震驚中。

——他怎麼記得自己,記得封家人,獨獨忘記了希希?

這是怎麼回事?

“封墨言,你不記得希希了?希希是你女兒啊!你一手帶大的女兒,不記得了?”楊千語聲調都變了,盯著男人的臉,希望他是在故意惡作劇。

可封墨言迷茫的神色,失焦彷徨的眼神,清楚地說明他的確不記得了。

“我的女兒?你是說,我們已經生了孩子?”

“……”楊千語徹底語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緊叫醫生。

希希傷心了,淚眼汪汪,“爸爸……你怎麼了?我是希希啊,是你的寶貝,你怎麼連希希都不記得了?爸爸……”

醫生護士急忙進來,見孩子哭著喊著,頓時明白過來。

“楊小姐,封老夫人他們沒跟你說?”

“說什麼?”

“封先生甦醒後出現了選擇性失憶的症狀,他忘掉了部分記憶,到底是哪段,我們目前還沒摸清楚。”

楊千語驚詫的嗓音都變了調:“選擇性失憶?這……這不是電視劇裡才出現的嗎?現實中真的存在?你們……這會不會——”

她語無倫次,結結巴巴,一邊看醫生,一邊回頭看向病床,嚴重懷疑封墨言是不是在演戲!

這也太戲劇化了!

醫生解釋道:“選擇性失憶在現實中的確存在,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是一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腦部受到碰撞後,遺忘了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或想要逃避的事,當然,也可能是某些人。”

“……”楊千語動了動嘴巴,卻不知該說什麼。

希希問道:“爸爸記得媽媽,可是忘記了我,難道爸爸是不喜歡我嗎?”

病床上,封墨言聽著小女孩的話,同樣處在劇烈的懷疑震驚中。

他怎麼會都有女兒了?

他什麼時候跟千千結婚的?又是什麼時候生了女兒?

為什麼剛才父母隻字未提?

“楊小姐,我們也是今天上午才發現封先生這種症狀,正在開會研討中。”

楊千語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視線,終於組織好語言,問道:“那……他這種情況,能恢復嗎?”

“正常來說,選擇性失憶經過時間的侵蝕會逐漸恢復,但如果某些事對患者產生的心理陰影太重,就可能會一直遺忘。”

醫生解釋後,看了封墨言一眼,又對楊千語說:“你來了正好,封先生記得你,也一直要求見你,你可以多陪陪他,弄清楚他到底遺忘了哪段記憶,以便我們掌握情況,後期心理醫生介入時,也好知道從哪裡下手。”

醫生話音未落,病房又進來一人。

宮北澤匆匆趕到,聽到這話也是臉色巨震。

“醫生,你說什麼?說他選擇性失憶?”

“嗯,以目前情況來看——是的。”

封墨言聽著再次出現的聲音,眉心皺起。

“千千……誰來了?”

宮北澤見好友連自己的聲音都辨別不出,吃驚又傷心地走上前,“封墨言,你選擇性失憶不會把我也忘了吧?我可沒得罪過你,也沒給你留下什麼陰影。”

他話說的多了,封墨言辨認出來,猜測:“北澤?”

宮少鬆了口氣,“你還算有良心。”

“你的聲音蒼老了很多……”

楊千語:“……”

“……”宮北澤同樣咬了咬牙,沒好氣地說,“從你出事到現在,外界巨震,公司上下那麼多事都是我一個人操心,你知道我這些天多忙多累嗎?我沒過勞死就算幸運了!”

“我出事跟你家公司有什麼關係?”

“……”楊千語原本還懷疑封墨言是不是在裝,可現在聽來,他是真的患上了“選擇性失憶症”。

他居然連公司也忘了!

宮北澤無語了一瞬,火氣都沒了,淡淡地道:“你這樣還不如變痴呆呢,記得一點,不記得一點,更讓人崩潰。我在給你打工,你都不記得了?”

封墨言再次皺眉,遲疑了會兒,也再次語出驚人:“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我手裡?”否則,堂堂宮少,不去自家公司稱王稱霸,給他打什麼工?

宮北澤氣得吹鬍子瞪眼,索性不理。

醫生手機響起,對他們示意了下,轉身先走了。

楊千語回過頭來,看向封墨言,心裡千頭萬緒,都不知從哪裡說起。

宮北澤左右看了看,見封家人不在,鬆了口氣:“你剛給我打電話問他的病房,我擔心你過來又跟阿姨起衝突,所以馬上趕來……”

“嗯,我來的時候,他們剛走,我才進來的。”

楊千語拖開椅子重新坐下,將一旁傷心失落的希希拉進懷裡,眸光再次落到封墨言身上。

看著他的眼睛,她始終不信,於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馬上就問:“你做什麼?”

女人受驚,“你能看到?”

“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覺到氣流。”

“……”

希希抽泣著,抹了抹眼淚又開口:“爸爸……你為什麼會忘記希希啊……”

男人臉色困惑,可瞧著並沒有多少心疼愧疚之意。

宮北澤吃驚地挑眉,“你真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記得了?”

封墨言沒回應,低聲開口:“北澤,你能不能……先把這個小姑娘帶出去下,我跟千千有話要說……”

把女兒支開?

楊千語想著就覺心疼。

可現在她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封墨言,女兒在場確實不方便,於是忍著心疼將女兒交給宮北澤,“寶貝,你跟叔叔出去玩玩好不好?”

希希自然是不肯的,哭著抗拒,宮北澤將她抱起,溫柔地哄:“希希寶貝,你不是最喜歡宮叔叔嗎?走,我帶你去逛商場,買玩具好不好?”

楊千語目送著他們離去,微微收拾好心情,轉回頭後第一句話就是:“封墨言,你真的忘記了過去?要是讓我知道你是故意裝的,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