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猶豫了下,才低聲說:“因為幾個月前,你們之間的事被楊採月他們鬧到網上,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封總個人跟公司官方都有澄清真相,但網友們依然有很多被帶了節奏,無腦噴,甚至網曝你,用油漆潑門,嚴重影響了你和孩子們的生活工作……”

“封總不想外界誤會你,也不想你因為種種顧慮,每天提心吊膽,更不想你因為這些騷擾,越發害怕與他見面,總擔心被人拍到,被有心人攻擊。”

“思來想去,他便決定把你們之間的故事寫下來。”

“他讓我找了個情感作家,哦,那人也是編劇,他把你們之間的事都講給那個作家聽,叫她寫成故事,希望這樣能讓更多的人瞭解你們的過去,瞭解所有事情的真相,也讓外界明白你的苦衷和委屈,進而不再攻擊你。”

楊千語聽完,只覺得天方夜譚。

她哭笑不得,譏諷地說:“如果這件事是在他腦子摔壞後乾的,我還覺得能理解幾分,可他……”

明明腦子沒壞,怎麼能想出這麼愚蠢且幼稚的法子!

網上那些鍵盤俠,他們哪管是非曲直,不過就是一群滿身負能量的垃圾人,眼裡盛滿了惡毒,看所有人所有事都是骯髒惡毒的。

他們怎會因為你澄清了真相就停止攻擊謾罵?就認為你是無辜受冤的?

不過是掀起另一波罵戰罷了。

“他腦子不清醒,你也跟著犯糊塗?這種事都不攔著下?”楊千語真是氣得不輕。

“太太……”王城委屈,“封總要做什麼,我怎麼可能攔得住,再說,我也……不敢啊。”

他這麼一講,楊千語想到某人的脾氣,又嘆息:“算了,怪不得你。”

“太太,其實封總的用意很明顯,他想把矛頭引向他自己,不想看到你被人誤會,被人攻擊。”

“愚蠢!”楊千語不領情。

“是,的確有點……蠢,可封總為了你,什麼事做不出啊,哪怕只能讓外界對你減少百分之一的誤會呢,他也會去做。”

“他以為做這種蠢事我就會被感動了?就會跟他在一起了?”

王城嘟囔:“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封總對你的心,日月可鑑……”

楊千語懶得聽這些,迴歸正題:“既然那個作家是你聯絡的,那你趕緊找她,讓她把這篇小說刪掉,也不要再寫了。”

“刪掉?”王城吃驚,“太太,這……不好吧,好多人追著呢。”

“就是因為好多人追著,才要趕緊處理掉!”她可不想再引起轟動,把亂七八糟的事惹上身來。

“這……好吧,我聯絡下那位作家。”

“嗯,處理好了跟我說一聲。”

掛了電話,楊千語雙手按著太陽穴,閉上眼眸緩和休息。

看來,她對封墨言的印象真的要改觀了。

以前是個多成熟穩重的人,年紀輕輕執掌封雲集團,所有人等著看他笑話,他硬是挑起了那副重擔,而且比老爺子在位時做得更好。

那時候的封墨言,光芒耀眼、尊貴顯赫,任誰提到他的名字都會覺得欽佩敬畏。

可如今——

他怎麼智商退化,幼稚無賴,滿腦子都是些奇怪念頭!

現在更是悲催,眼睛失明,記憶紊亂,身體癱瘓。

哎……

楊千語揉按著太陽穴,想到這些事便覺得人生變幻實在太無常,也太讓人無力了。

————

封墨言出院回家調養了,楊千語也不用再頻繁奔波醫院,便將更多的重心轉移到事業上。

新品釋出會之前,法務那邊傳來好訊息。

因為客戶趙小云的配合,Venus在Tia設計師抄襲一案中勝訴。

Tia不但撤掉了那款首飾的上市銷售,還在其官網公開道歉。

外界可能不瞭解這件事意味著什麼,但圈子裡的人都懂,這對Tia的名譽損害很大。

而相反,Venus則再次名聲大噪。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

官司雖然贏了,可兩家公司的關係卻更加緊張,Tia為了扳回一局,開始明裡暗裡跟Venus競爭。

從搶佔市場佔有率到行業內精銳人員的瓜分,更過分的,傳言Tia找了獵頭公司,開始接觸Venus的頭部設計師,想挖牆腳,讓Venus後院起火,自亂陣腳。

放著之前,楊千語自然是不擔心的,因為公司向來人心一致。

可如今,因為凱恩的退出,公司有部分外籍設計師確實動搖了本心。

快下班時,瀟瀟敲門進來,一臉愁容:“姐,真有設計師提出離職,已經跟人事遞交了辭職信。”

楊千語正琢磨著將拿回來的新品版權如何修改下重新上市,聞言抬眸。

“腿長在人家身上,非要走……我們也攔不住,隨便吧,按程式走就是。”稍加思索,她如是回應,很冷靜。

瀟瀟道:“如果是正常的離職倒也沒什麼,的確是個人自由。可聽說,是Tia那邊挖人,開出的薪酬待遇比我們更好,所以那設計師才想著跳槽。我怕的是,有人開頭,後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楊千語聽了,也只是無奈地笑笑,“那也沒辦法,去留隨意,我們再招人就是了。”

“哎……你可真是心大。”

楊千語聳聳肩,“不然怎麼辦呢?讓我去求人家留下嗎?人家心不在Venus了,強留下來也不會好好幹活的,我還得出錢養著,不划算。”

不知為何,這一點上,她跟封墨言的脾氣倒是出奇的相似。

都硬挺著一身傲骨,哪怕吃虧了也不肯低頭服軟。

瀟瀟聽她這麼一說,臉色突然多雲轉晴,“也是,這麼說走了也好。哦對了,姐,咱後天就得啟程回總部述職了,這邊怎麼安排啊?”

“什麼怎麼安排?”

“這……好多事呢,公司裡的,家裡的,三小隻怎麼辦,那位封大爺怎麼辦,你不得都安排好?”

瀟瀟這麼一提醒,她才想起的確是一團亂麻,都等著她來理清。

靠在座椅上嘆了口氣,她皺眉想了想,“我今晚回去就安排好。”

“嗯。”

其實工作跟孩子們都好說,就是……封大爺,嗯,也可以叫封三歲,有點難商量。

他肯定又要鬧脾氣的。

抬腕看了看時間,孩子們託管也該放學了。

她給阿全打了電話,得知那邊剛接到三小隻,便讓阿全順道過來接她,一起去御苑。

“瀟瀟,我等會兒先走了,有事給我電話。”

“好的。”

離開公司,楊千語順帶在附近的步行街逛了逛。

天氣越來越冷,孩子們回國時並沒有帶過冬的毛衣棉服,於是她一通採購。

等阿全開著那輛霸氣威武的林肯領航員到達時,她正提著四五個大紙袋走出步行街。

後面一輛車上的保鏢立刻下來,小跑步上前,準備接過她手上的東西,被她客氣避開:“不用,我自己提就好。”

她坐進林肯,拍上車門,兩輛車揚長而去。

一旁的路人瞧見,驚歎:“哇,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人吧?出行還兩輛車呢,後面那輛車應該都是坐著保鏢吧?”

“嗯,應該是,不過那女的好漂亮,跟明星似的。”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這麼漂亮的人。”

車上,阿全知道楊千語剛剛去給孩子們買衣服了,說道:“太太,以前希希小姐的衣服,都是封總叫設計師上門量體,定做的,兩個小少爺也應是這樣,您不必在外面買。”

楊千語跟封墨言可是做了三年夫妻的,當然知道這傢伙奢靡鋪張的生活作風。

她是封少奶奶的那三年,每到換季,也是有設計師上門給她量尺寸,做好了衣服成批成批地送來。

不然怎麼會他們都離婚幾年了,御苑主臥的衣帽間裡還有那麼多沒動過的嶄新衣服呢。

“我知道,不過小孩子長得快,衣服丟得也快,街上這些童裝店隨便買買,也挺好穿的。”

她這麼講,阿全便不再說什麼。

希希早就迫不及待地扒拉著包裝袋了,當發現裡面都是哥哥們的衣服,粉雕玉琢的小臉頓時一垮:“媽媽偏心,都沒給我買新衣服。”

“誰說的?”楊千語捏了捏女兒的臉蛋,將另一個包裝袋扯過來,“看,這些不是女孩子的?”

希希眼前一亮,立刻拽出那件白色羽絨服,“媽媽,我現在就要穿!”

“現在?要麼等明天吧……”

“就要現在,媽媽你快點!”

見小丫頭高興,楊千語也不想惹她不快,於是給她換上新棉服。

索性,就把哥倆的也一起換了。

看著孩子們穿新衣,大有一種要過年的感覺,她心情也跟著雀躍不少。

到了御苑,一下車希希就跑了。

樓上臥室裡,封墨言聽著庭院裡的汽車聲,便知是他眼巴巴盼了一天的女人來了。

“爸爸,媽媽給我買了新衣服,好漂亮,跟小裙子似的。”希希衝進來,高興地蹦跳著。

等話說完,看到爸爸茫然的眼眸,小丫頭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哎……可惜你看不見。”

說著,便笨手笨腳地爬到床上,白嫩的小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脆生生地問:“爸爸,你的眼睛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呀?我想讓你看見希希,不然你都要忘了希希的模樣了。”

楊千語走進來,見女兒爬到床上,趴在男人身邊,嚇了一跳。

“希希,趕緊下來,別壓到你爸爸。”

她上前把女兒抱離,又看向床上躺著的人,“你沒事吧?希希有沒有壓到你?”

“沒有,你太謹慎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男人臉上還殘留著笑,淺聲回應,但心底裡卻有幾絲消極低落。

童言無忌,女兒的話發自無心,可對他來說卻是一道疤。

他也想知道,眼睛什麼時候能好,記憶什麼時候能恢復,身體什麼時候能動彈。

每天這麼躺著,細數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是在浪費生命。

楊千語如今對他多了些關注,自然也能注意到他心裡微小的情緒變化。

“希希,你先出去跟哥哥們玩兒吧。”

希希不懂,仰頭看媽媽:“我想給爸爸講幼兒園的事呢,今天老師表揚我畫畫很好噢。”

她笑著輕哄,“好,媽媽知道你很棒,等吃飯的時候,你講給我們一起聽,好嗎?”

“那好吧。”小丫頭現在性格溫順了許多,凡事都能聽大人商量了,點了頭轉身跑出去。

楊千語回頭看向床上的男人,無意識地幫他掖了掖被角,關心問道:“今天怎麼樣?這幾天降溫,越來越冷了,你身體沒知覺,又不能動,要是睡不暖和就把電熱毯開著。”

“還好,我又不能出去,這房間恆溫恆溼,季節變化對我來說沒影響。”

這話表面聽起來沒問題,可結合他暗淡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眸——便知裡面帶著情緒。

楊千語在床邊坐下,“怎麼了?希希剛才的話刺激到你了?”

他抿著唇,不吭聲。

“小孩子想到什麼說什麼,你還計較?”

“沒有計較,只是……一直這樣子要死不活的,確實——”

他甚至在想,如果一直這樣好不起來,他是否還要困住這個女人。

以她如今的條件,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就算不找男人了,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很瀟灑。

她還那麼年輕,要她往後幾十年都跟一個廢人過,實在是過分。

楊千語見他話說一半停住了,就知他後面在想什麼,笑了笑道:“對比你現在這副模樣,我倒覺得……你還是毒舌一些比較好,起碼懟人時精神抖擻,完全不像個病人。”

“……”封墨言有些無語。

但想著她忙碌一天,下班了還過來陪他,若他消沉抑鬱,冷臉以待,無疑是恩將仇報,於是暗暗又打起精神。

“你扶我起來,我想下去坐坐,等會兒跟你們一起吃飯。”

楊千語皺眉,“都說了今天冷,你……”

“沒事,躺得渾身難受。”

“好吧……”

楊千語本想轉身去叫護工和阿全進來,可封墨言好像知道她要走,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用叫別人。”

“啊?”楊千語回頭看他,視線打量過他整個身高,萬分懷疑,“你可以自己起來了?”

男人挑眉,“不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