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千語出差,封墨言這些時日便睡得不踏實。

尤其是母親又病倒入院,讓他本就淺眠的狀態更加糟糕。

晚上,臨睡前他打了通跨國電話,沒接通。

不知那女人是生氣了不肯理他,還是正忙著沒空回覆,他心緒忐忑,卻也沒有再騷擾。

夜深人靜,他毫無睡意。

若只是像往常那樣睡不著便也罷了,今晚的他,滿心煩躁,一陣陣心慌難抑。

想著自己被個沒良心的女人攪得寢食難安,他心頭也氣,幹躺在床上攥著拳逼自己放空大腦,不去在意她。

然而,越是說服自己,便越是強化記憶,那女人的臉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雖然早已用手描摹過那張精緻昳麗的臉,可他還是想親眼看看。

想得都要瘋了……

最後,眼眸豁然睜開,他索性放棄掙扎,任由那個影子在心頭肆虐。

青梅竹馬的那些記憶本就深刻腦海,再加上這幾日將那部小說偷摸地追到了更新的部分,那些記憶便越發鮮活。

阿墨哥哥,這道題怎麼解?你給我講講。

阿墨哥哥,爬山好累啊,為什麼你們總愛爬山?

阿墨哥哥,我流這麼多血會不會死啊?

阿墨哥哥,你怎麼知道女孩子要用這個東西?我,我不會,沒人跟我說過……

清靈悅耳的聲音在耳邊迴盪,眼前浮現出她的笑容,明媚的,爽朗的,燦爛的,內斂的,嬌羞的……

心頭煩躁莫名撫平,睡意漸濃。

就在他即將入夢繼續沉醉在爛漫春光中時,枕下嗡嗡響起。

手機來電。

朦朧睡意瞬間全無,他以為是那女人終於回過來了,第一時間摸出手機。

然而,不是。

螢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也許以前的他知道是誰,可現在他記憶並未恢復。

已近凌晨,這麼晚誰找他?

“喂……”

“封墨言!我是費雪!千語可能出事了!”

他剛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急迫的女聲,火急火燎,惶恐不安。

腦子裡轟然一炸,他愣了瞬,突然就明白今晚的惴惴不安是何原因。

上半身撐起些許,他壓著胸膛裡隆隆混亂的心跳,努力讓聲線穩一些:“你說清楚……她怎麼了?”

“千語今天的航班回國,說好我去機場接她的,我便一直關注著航班訊息,剛才我看到外網一則新聞,說瑞航今天一架飛機遭遇極端天氣,緊急迫降迪拜,可落地時好像出了事故……”

費雪語調飛快,封墨言依然半撐著身軀,話沒聽完,他心裡的慌亂便已不是混亂恐懼可以形容。

“她……她不是後天才回?”男人開口,聲音虛弱縹緲得有些失真。

“原本是,可因為你轉移財產的事,她急著趕回來處理,就提前到今天返程了。她沒跟任何人說,我也是今天跟她聯絡才知道的。”

心頭惶惶,好像所有的血管都痙攣擰巴到一起,身體裡一股無名痛劇烈氾濫看來,他低了低頭,喘息的厲害,“訊息……確鑿?”

“應該不會錯,千語跟她助理的電話都打不通,我打了航空公司的客服,也一直佔線,估計現在都亂了,所以想著跟你說,看看你這邊能不能聯絡到國外的朋友或什麼人儘快確認下。”

“好,我知道了……”

電話結束通話,他愣了秒,覺得胸口好像被扼住了筋脈,無法呼吸,大腦因缺氧迅速空白。

原來那女人沒接電話,是因為在航班上?

好端端的,她提前返程……

眉心緊蹙,他撐不住無力的身體,跌回床榻。

幾種疼痛交疊,他握著手機,卻捏不住,落下來砸在胸口上。

他馬上撿起,要給宮北澤打電話。

可手抖得厲害,視線也模糊朦朧,好像又要失明的樣子。

“來人!快來人!”

喊了兩聲,沒等護工聞訊趕來,他急忙翻身想下床,不料用力過猛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腦袋又撞到了床頭櫃上,一陣鑽心的疼,可他顧不上,撈起手邊的東西朝門板砸去。

巨大動靜驚醒了別墅上下,很快,護工跟阿全幾乎同時趕到。

“封總,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阿全,給宮北澤打電話……快!她出事了……”

阿全不明所以,可是看著他臉色蒼白心急如焚的模樣,不敢耽誤,連忙取出手機給宮北澤打過去。

“封總,打了……”

電話接通,那邊宮北澤語調不滿:“大半夜的,你鬧什麼……”

“阿澤,她乘坐的航班出事了,快……確認——”

宮北澤從床上驚坐起身,沒聽清楚,“誰的航班?”話問出口明白過來,“你說千語?她回國了?”

“費雪說,她提前回國了,航班遇到事故,緊急迫降迪拜,現在失聯……”

阿全蹲跪在地,護著他虛弱脫力的身體。

聽他這話,阿全也是臉色驟變,眸底溢滿驚駭。

航空飛行器一般不會出事故,可一旦出事故,那就是九死一生,甚至機毀人亡。

這種極其低機率的事件,怎麼會被太太遇上?

宮北澤還接著電話,人已經飛快起床穿衣,語調飛快凝重,“好,我知道了,你別急,我馬上去確認訊息,你等我電話!”

通話結束,封墨言緊緊皺眉,低頭閉著眼,又睜開,不知為何,眼前一陣陣發黑,就好像黑白電視快要宕機時閃爍的雪花片。

“阿全,輪椅……”

“封總,這都凌晨了,您要去……”

“快點!”封墨言沒理他的勸阻,一把攘開他。

阿全只好去把輪椅推過來,跟護工一起把他搬上了輪椅。

可這個時候,他能去哪兒?

他只知道那個女人可能出事了,費雪說航班迫降迪拜,可迪拜遠在中東,別說他如今行動不便,就算四肢健全,現在也沒法立刻趕過去。

於是,他坐上輪椅,卻突然僵住,失去動作。

阿全看向他,嘴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只靜靜候在一邊。

屋子裡靜寂無聲,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了,明明恆溫恆溼,可這會兒,卻像被戶外的寒涼浸染,突地也冷如冰窖,讓人寒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