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試探

三天前，希斯第一次見到淺色頭髮的女孩站在門前，與她深綠色的眼睛對視，希斯覺得自己無趣的生命好像終於能走到終點了。

柴火與空氣摩擦燃燒，火焰在壁爐裡跳躍，突然“啪”的一聲，細小的火星彈出，嚇得女孩往後坐了一下。

麥酒劃過喉嚨，是希斯品嚐過數十年的味道，從來沒有變過，眼前的景色甚至也是一樣，無趣又讓人感到乏味。

“五十年……我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為了一個我已經記不太清楚的人們守護我自己的監牢，而這些人是否還活著也不得而知。”

“我並不算什麼忠僕，也並沒有什麼崇高的想法。”

“過夠了這種無聊的日子，至少我能自己處置這些留下的東西。下個月1號，也就是1999年1月1日，殺了我，就能拿到阿斯彭家族留下的東西。”

蘭希聽著無聊的傾訴，默默打了一個哈欠。

“我殺不了你。”

希斯設想過自己故意傳播出去的訊息會引來些什麼人，唯獨沒想過會吸引來一個看起來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再說請求讓別人殺了自己這件事情就很奇怪。雖然這個世界原本就不缺少窮兇極惡的惡〇徒，但其實毫無心理負擔就背上人命的人還是在少數。”

蘭希表示自己就是後者。

“哼，無妨，總還會有些殺人不眨眼的人會被吸引到此處。”

“如果是這樣我也會很困擾……那我找個普通人殺你呢？”蘭希在思考自己打劫一個人回來的可能性。

“那不是沒兩樣嗎！？”

蘭希滿臉無辜：“不一樣啊，因為不是我動手。”

“另外，你可以把網上散播的訊息撤了嗎？跟別人起衝突我不太有把握能贏哎，而且感覺知道的人如果太多可能會發展成很混亂的局面。比如在這個小鎮為了財寶大打出手，傷害無辜群眾之類的……”

這條建議希斯倒是採納了。

“我能感受到，你不是會為了錢財名利就奪取他人性命之人，不，應該說你身上乾淨的很。”

他沒有想過阿斯彭家族留下來的遺產會吸引來這樣的人：“那些留下來的遺產裡，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不，沒什麼。”蘭希如實回答：“只是珍稀寶石價高又難搞，所以想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有機會‘繼承’一下別人的家產。”

“畢竟我的畢業設計還缺一些寶石。”

希斯活了七十多年，沒上過大學，有些無語外加不太能理解。

什麼畢業，什麼設計？

“總之，我只是想要幾顆寶石而已。嗯……其他的東西我可以以你的名義進行捐贈。”

少女的唇角彎起，從揹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希斯。

“優路比安大陸兒童保障福利基金會！加入兒童保障福利基金會，關愛兒童身心成長髮展，致力於推進優路比安大陸兒童相關的慈善工作！”

蘭希身子微微前傾，淺米色的頭髮隨著身子擺動，深綠色的眼睛裡盈滿笑意：

“我們會將捐贈者的名字登記在冊，怎麼樣，死之前還能留下美名，一舉兩得！如何？”

希斯有點無語，留下一句要是能按時殺了他東西到是隨便她怎麼處置。

但他並不覺得蘭希會動手。

回憶到此結束，以上內容全部由派克諾妲將記憶注入念彈射入了庫洛洛的腦子裡。

至此，動機全部清晰明瞭。

希斯·阿斯彭沒有說謊，蘭希的能力也沒有任何威脅——只是她身上還有許多疑點。

“嗯……不是‘不會殺你’而是‘我殺不了你’嗎。”

庫洛洛捕捉到回憶裡蘭希的遣詞造句。

“因為實力太弱了麼？”派克諾妲說，希斯·阿斯彭身上被強加的念力，普通人想要殺他估計還是有點難度。

“只是其中的一個可能性，另外一種，就是她沒有辦法殺人。”庫洛洛推斷：

“要麼是道德感很高，要麼是誓約與制約。”

“以她剛剛看我們回來時說的話來看，她對希斯·阿斯彭本人的性命並不在意，所以可以排除前者。”

“那麼就是後者，以她的實力和身上乾淨的氣息可以推測確定她大概並沒有殺過人，說明她可能身上有類似‘不能殺人’的制約。”

“念力制約麼……怪不得她說沒辦法親自動手，但可以想辦法找個人來。”派克諾妲也捕捉到了回憶裡的一絲資訊。

“嗯，她本人沒有任何威脅。”

談論的聲音消散在酒館的二樓的房間內，蘭希此時全然不知自己的資訊已經被他人所知，只是重新撿起落在地上的素描本，坐在她離開之前的沙發上取暖。

“不離開嗎？”

庫洛洛突然出現在一樓，只有他一人。

蘭希不喜歡他的黑色眼睛。就像現在，她抬頭看著這個剛剛還在準備控制住她的罪魁禍首，他臉上帶著柔和的笑，眼底卻什麼也沒有，漆黑一片。

“我暫時還沒有放棄的打算……等等你別離我太近。”

蘭希看見這個男人往自己方向走就本能地後退。

說實話，如果現在只是一個人突然殺出來，說財寶分我一半，人我幫你殺了，那皆大歡喜。

但是現在，憑空出現三個人。

還都是打不過的高手。

原本能拿到全部的財寶，現在估計一根頭髮絲都撈不到。

況且，從一見面就打算抓住她問話來看很明顯不是什麼好人，雖然不太清楚他們三人的行事風格如何，但最高效率也是最壞的情況就是直接把對財寶同樣有覬覦的人直接處理掉。

想到這裡的蘭希不禁脊背僵硬了起來。

“別那麼防備，現在我們沒有傷害你的打算。”

意思是以後就不一定了？

蘭希不願去想他沒有說出口的話裡藏著什麼意思，她盯著男人走向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壁爐的火光照亮了他半邊的臉，卻無法在他的眼底留下任何痕跡。

“蘭希·克萊因？”庫洛洛念出剛剛在設計本上看到的名字：“你的念能力是瞬間移動？”

蘭希筆下一頓：“不告訴別人念能力的細節是常識。”

警惕性很高，加上剛剛她發動念能力的時候能直接切斷瑪奇的念線，說明移動的時候是直接斬斷了身邊的空間……

看來沒辦法硬著來。眼前的女孩要是感受到威脅，大機率會很果斷的跑掉。

至於現在還不離開原因，除了對拿到一部分阿斯彭家族的遺產還抱有一絲希望，就是她認為自己的能力如果有危險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庫洛洛換了一個話題：“剛剛不小心看了你的素描本……第三頁那個，應該是路易德王國新上任女王的王冠吧？”

“你話好多啊。”蘭希抬頭瞟了他一眼，選擇直接合上自己的素描本：“我現在不是很有心情跟你聊天。”

她跳下沙發，抱著毯子轉身走向樓梯，留給庫洛洛一個背影。

拒絕溝通嗎……

庫洛洛收回手裡暗紅色的書籍，看了眼牆上掛著的破舊日曆。

現在是12月15日，距離明年的1月1日，還有半個月。

時間還長。

-

希斯回到酒館時已經不見時常坐在壁爐旁邊畫設計圖的少女，原本蘭希坐的沙發上變成了今天來的那個男人，他手上捧著一本普通的書。

與蘭希截然不同，他的身上散發出及其危險的氣息。

希斯：“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並沒有什麼必要，但還是想知道即將結束他生命之人的名字。

“庫洛洛，魯西魯。”

“這個姓可不常見。”

“是呢。”

“另外，恕我多嘴。”希斯想起今天與庫洛洛同行的兩個女人：

“我確認一下，你和你的那兩個同伴，不會因為爭奪財寶導致糾紛吧？我不希望你們做出影響這個鎮子正常生活的行為。”

“不用擔心。”庫洛洛將身體臥在柔軟的單人沙發裡。

他們是蜘蛛，蜘蛛的手腳不會自相殘殺。

“我們是一體的。”

-

手起刀落，這把菜刀已經有些年頭，早就不那麼鋒利，連排骨都無法果斷分開。費了些許功夫，希斯才將買回來的排骨分成小塊。

“要幫忙嗎大爺？”

輕柔隨性的聲音響起，蘭希站在廚房門口抱著雙臂。

希斯轉頭，他有些驚訝。

“你沒走？”

明明沒有什麼繼續待下去的理由了。

蘭希撇撇嘴：“下雪了不好走，而且你說了今天吃排骨。”

在這個鎮上想要購買物資，只能到鎮中央的市集上去。希斯酒館緊挨著阿斯彭家族的遺棄莊園，處於鎮上最偏僻的位置，來回一趟至少兩個小時。

所以來到這裡的三天，麵包火腿罐頭生菜番茄雞蛋換著吃，根本就沒吃過什麼熱乎東西，這頓排骨要是也吃不上豈不是太慘了。

“要是有想吃的，你自己去一趟市集又不費事。”希斯將排骨放在水管下衝洗，血水順著凹槽流進下水道。

他指的是蘭希可以用自己的瞬間移動能力。

“念量不夠，用不了幾次。”蘭希說，隨手往火爐裡添柴：“你打算做什麼？排骨湯？”

“嗯，切點洋蔥吧。”

“不喜歡吃洋蔥。”

“那算了……”

看著火爐裡跳躍的火焰，雖然沒有廳堂的大壁爐那麼熾熱，但也足夠溫暖。

“大爺，你活這麼久，阿斯彭家族的人沒給你本人留點什麼東西嗎？碎鑽金子寶石什麼的？或者其他值錢東西？你能不能偷偷給我。”

看著肉湯咕嚕咕嚕冒泡，希斯直接朝著女孩腦袋上來了一下。

“嗷！”

“我後槽牙是金的，等我死了你拔了算了。”

蘭希考慮了一下，覺得有點噁心：“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