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涼。月亮躲到烏雲後,不忍去看煉獄似的人間。

王紅攥緊了拳頭,用力過猛,她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這雙手養活了她自己,拉扯大了三個女兒,也為十里大隊的姑娘們撐起傘。

“我想宰了他。”

王紅一想到王喜喜的悽慘模樣,恨不得親手把那一家子畜生活埋了。

林念禾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她看著王紅笑了。

“王嬸,既然您如此說,那這就不是家事,而是拐賣婦女的重罪。”

她聲音輕緩,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您既然已經與他離婚了,三個女兒都跟了你的姓,也是你在撫養,他們直接把大喜綁走,這就是犯罪。”

“這麼大的事當然不是一個人能做成的,最起碼綁走大喜的人不是一個吧?老張家,每一個人都是幫兇。”

王紅瞳孔緊縮,像緊張,更像是興奮。

林念禾說的是她從沒想過的,這事兒……能這麼辦?

溫嵐打了個寒戰,拽了拽王淑梅的衣角小聲說:“那是不是要牢底坐穿啊?”

王淑梅的嘴角勾起冷笑,淡淡的說:“只有千日做賊的,可不能千日防賊。”

王紅舔了舔嘴唇,聲音有些發虛:“可是這……公安會管嗎?”

王淑梅說的也是她怕的,自家仨閨女越來越大,難保老張家不敢再弄一次這種事兒。

哪怕有一次他們得手,都是能毀了閨女一生的。

可她又沒有和公安打過交道,心裡沒底。

林念禾垂眸思忖片刻,抬眼看著她說:“您若想,我去辦。”

“你?”

“嗯。”

王紅微皺著眉,一時左右為難。

她當然不是心軟,她只是怕公安不管,最後雷聲大雨點小的鬧一場,反倒讓張家狗急跳牆。

林念禾與她說:“我鄰居家的哥哥在鎮上派出所上班,咱們先不報案,我明兒去問問他,能立案最好,若是不能……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林念禾也是提出建議後才意識到這個年代的法律與她熟悉的有些差別的,這時候沒有律師,只能找蘇昀承問問了。

王紅的眼睛倏地亮了,她看著林念禾,眼底淚光盈動。

“林丫頭,這、這……”王紅摸索著身上,想拿出東西來感謝林念禾,卻只摸到了幾張零錢。

她知道這點兒拿不出手,臉竟然有些泛紅,支吾道:“那啥,我這也沒啥準備,我……”

“王嬸。”林念禾握住了她的手,“您家爺奶都是英雄,說不準還是我家舊交呢,往大了說是不能讓英雄兒女無所依靠,往小了說,我還得受您照顧呢,去問問罷了,不是大事,您別放在心上。”

王紅眼眶溼潤,一把把林念禾抱進懷裡。

林念禾被王紅的淚水燙到,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行,嬸子不跟你客套,”王紅很快整理好外露的情緒,抹乾眼淚就又恢復了利落乾脆的行事風格,對林念禾說,“明兒我等你訊息,需要我做什麼你跟我說。”

“行。”林念禾一口應下,“您放心。”

李嬸也走上前來,拍了拍王紅的肩膀說:“行了,歡歡和樂樂今兒都嚇著了,你們娘幾個趕緊洗洗睡吧,明兒讓小林知青騎我家腳踏車去鎮上,你在家等訊息,把那虎勁兒收一收,孩子都讓你嚇著了。”

“嫂子放心,讓你記掛了。”王紅吸了吸鼻子,“替我謝謝你家大哥。”

“說這幹啥。”李嬸不在意的揮揮手,“都是應該的。”

林念禾拿出消炎藥和退燒藥給了王紅,躲開她塞錢的手,拽著王淑梅和溫嵐一溜煙的跑沒了影。

看著遠處跳躍的手電筒燈光,王紅摟緊了兩個小閨女,眼底淚光盈動。

次日,天空湛藍,萬里無雲。

林念禾起了個大早,打算趕在蘇昀承上班前去派出所等著,免得耽誤他工作。

“小林知青,”李大和站在自家院子裡,看著林念禾滿臉嚴肅,“這事兒你有幾分把握?”

林念禾嬌憨一笑:“我能有什麼把握,就是去探探口風而已。”

李大和愣了。

這和他媳婦說得不太一樣啊。

他昨晚聽自家媳婦那話裡的意思,貌似小林知青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要把老張家的都送去蹲笆籬子呢。

林念禾眨巴著眼睛,朝他伸出手:“隊長叔,腳踏車借我唄,王嬸還等信呢。”

李大和沒挪步,皺眉看她:“你真的只是去問問?”

“瞧您這話說的,我就是個小知青,公安同志怎麼辦案我哪懂啊。”

晨曦中,林念禾穿著簡單的黑褲子白襯衫,大眼睛格外明亮。

李大和打量著她,還是更相信自家媳婦。

這小崽子可不是會瞎白話的性格。

這會兒不肯說死,保不齊是憋著什麼壞呢。

李大和索性不再詢問,推出腳踏車給她,囑咐道:“別人問起就隨便找個藉口,別說出去。”

“我懂。”林念禾點了下頭,看著這二八大槓,她的臉皺成一團。

好麼,車座都快比她的腰高了。

這玩意兒可怎麼騎?

騎,還是可以騎的。

腿不夠長,墊腳尖湊一下就是了。

林念禾面對的真正難題是車子太重。

她原本是根本不會騎腳踏車的,末世前沒必要,末世後沒條件。她是重生後現學的,為的就是在末世行走方便些。

她學車時用的是輕敲靈便的公路賽車,好控制得很。

這一輛二八大槓比兩輛公路賽車還要重……

李大和站在家門口,看著努力拼搏了五分鐘還在他視野中掙扎的林念禾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他家腳踏車能不能完整的回來。

據說,從十里大隊到鎮上騎車要四十分鐘。

林念禾身體力行的證實了這是謠言。

她蹬了足足一個小時。

到鎮上時,她累得大腦甚至都空白了一瞬,差點兒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一路走一路問,林念禾到派出所門口時,時針已經指向八點。

不打擾蘇昀承工作的想法到底只能停留在想一想的階段了。

她也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早會這個概念,停好車踏進派出所大門,樂呵呵的問門房大爺:“大爺您好,請問蘇昀承是在這兒上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