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禾,你不是說要把本子和鉛筆留給孩子們麼?怎麼又拿出來當獎勵了?”

次日,吳校長在聽說了林念禾的許諾後,揣著滿腹疑竇找來了。

林念禾看看吳校長手裡的鐵鍬,感覺有點兒眼熟。

她只當吳校長這是替哪個鄉親拿東西,並未多想,還起身給她衝了碗秋梨膏:“讓他們給自己家孩子‘賺’本子和鉛筆,這樣不是挺好的麼,還可以提高掃盲的效率。”

吳校長接過碗卻沒喝。她把它放在桌上,打量著林念禾,良久,她問:“念禾,你為什麼這麼做?”

“嗯?”

“你到底為什麼要捐建學校?為什麼為了掃盲費心費力?你甚至還在幫你的競爭對手複習……念禾,我看不懂你。”

吳校長微微皺著眉,近日在鄉下風吹日曬,她黑了不少,但瞧著精氣神倒比之前好太多了。

吳校長的詢問比想象中來得早一些,林念禾垂眸輕笑,看著她反問:“那您是圖什麼呢?”

吳校長直接打斷她的話:“別岔話,現在是我在問你。”

她來之前可是向王紅請教過了的——想要與林念禾好好說話,那就絕對不能給她反問的機會,思路不能被她帶跑了!

吳校長很贊同王紅的建議,自覺帶著王紅來不太妥,便只拿了她的鐵鍬。

鐵鍬在手,時刻提醒她王紅的囑咐。

林念禾舔了舔嘴唇。

今天的吳校長有點兒不好對付啊,像是經高手指點後,突然升級了。

林念禾:“您昨兒晚上做夢是不是夢到白鬍子老爺爺了?他是不是還給了您一本秘籍之類的東西?”

這話,讓原本沒想太多的吳校長成功想歪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吳校長用鐵鍬拍了下地面。

她的表情嚴肅下來,做賊似的把頭探出窗子四下張望,回身還把窗子關嚴了。

她眼神複雜的看著林念禾,話語中多了分勸說意味:“念禾,你還小,被人矇騙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咱們要明辨是非,咱這離邊線近,不乏有人滲透進來……”

她的聲音很小,生怕被人聽到了。

林念禾看著吳校長的動作,總算明白了——吳校長遇到的“高人”不是白鬍子老爺爺,是那位姓王名紅的婦女主任。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吳校長:“吳校長,您這話就過分了啊,我再怎麼混也不可能與敵.特有牽扯啊。”

看,這就是不謹言慎行的危害!

吳校長的眉頭未能舒展,她低聲問:“那你說的那什麼白鬍子老爺爺是怎麼回事?”

林念禾摸了摸鼻子:“我昨晚夢見了。”

“啊?”

林念禾忍住尷尬癌,一本正經的說:“他傳了我一本書,說是秘籍。”

吳校長忍不住有些好奇:“寫了什麼?”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

趁著吳校長思考的空檔,林念禾抓緊解釋:“其實我最初捐學校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只是聽荷花說他們上學要走很遠,鐵柱還因為去上學掉進河裡了。”

“十里大隊的鄉親們對我很好,力所能及,僅此而已。”

林念禾語調平淡,平鋪直敘的說完自己想說的,便不再多談,靜靜地看著吳校長。

吳校長緩過神來,眼睛裡多了抹淚光。

這天,吳校長說了許多話。

她講她和丈夫上課時候的事,講有個孩子餓暈在教室裡,講以前的操場上,總是寫滿大大小小的字……

“念禾,謝謝你。”

最後,她說。

林念禾送她出去時,把那罐早已準備好的秋梨膏塞給她。

“吳校長,早晚一杯,保重身體啊。”

她淺淺的笑著,“孩子們還指望您呢。”

玻璃瓶微涼,吳校長把它攥緊了,朝林念禾點點頭:“好、好。”

林念禾目送著吳校長,發現她的背似乎比以前直了些。

……

鄉間的小路上,腳踏車與大貨車相向而行

周旭看了眼那輛緩慢行駛的大貨車,忍不住靠邊停了下來,眼巴巴的看著。

可惜他就是學不會開車,要不現在也能開大貨車。

想想就威風!

貨車裡,孫滿倉把著方向盤,瞧著前頭的人問:“哥,那人幹啥的?”

錢國柱也瞧見了路邊盯著他們的人,正想說不用管,就聽到孫滿倉又補了一句:“你看他站得直的,像不像咱副隊長的兒子?就當班長的那個。”

錢國柱揉了揉通紅的眼睛,仔細一瞧,還真是。

他說:“停車問問。”

“哥,咱車上……哦對,那就問問吧。”

孫滿倉隔著幾米遠停了車,錢國柱探頭問:“同志,有啥事嗎?”

周旭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乾笑著揮揮手:“沒啥事,就是看你們這車威風得很。”

“哦,”錢國柱爽快一笑,拉開車門下車,遞了根菸給周旭,“同志是郵遞員?辛苦了。”

“沒啥辛苦的。”行伍出身的周旭也是個爽快人,沒多推辭,接過煙道了謝,隨口問,“同志從哪兒來?”

“遼省。”錢國柱自己也點了根菸,問他,“兄弟是郵遞員?”

這倆人一個是偵察兵出身,另一個走南闖北見過無數人,點上煙,說幾句話,便很自然的稱兄道弟起來。

周旭拍了下挎包:“是,這不要去生產隊送信麼。你們這是要去省城?”

“可不唄,”錢國柱吐了口白霧,“本來想著路上趕一趕,結果趕多了,今兒恐怕得貪黑進城了。”

“哈哈哈,那你們可得當心點兒,晚上不好開車。”

“可不咋地。”

煙燃盡,錢國柱拍了下週旭的肩膀:“那兄弟,我就先走了,要不晚上又得在車裡窩著。”

“成,你們注意安全。”

錢國柱上車離開,周旭卻沒立即走,又在路邊看了一會兒,這才跨上腳踏車。

“哥,我瞧他走道不咋利索。”孫滿倉說。

“是,”錢國柱點頭,“應該是落了傷退下來的。”

“唉……”

孫滿倉嘆了口氣,隨後苦笑:“我小時候還想當兵呢,現在想想,得虧沒去,就我這德行的,最後說不準也……”

“嘭!”

一句話沒說完,貨車前輪也不知道軋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悶響。

孫滿倉面色一緊,趕緊踩下剎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