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停下來,下了腳踏車就彎腰把撲過來的牛娃抱住了。

牛娃摟著林念禾的脖子,笑得像朵太陽花:“禾禾姐姐,我可想你了!”

牛娃的話有關舅爺作證:“可不咋地,這小子一天三趟往村口跑,怕萬一你們提前回來了沒人接。”

林念禾笑著捏了把牛娃的小臉兒:“我也想你了!”

牛娃笑著把臉貼在林念禾的肩頭,望著王淑梅和溫嵐眨巴扎把眼睛:“嵐姐姐、淑梅姐姐,我也可想你們了。”

王淑梅和溫嵐笑著挪開個空地兒:“過來,上車坐著,咱們回去再說。”

牛娃摟著林念禾的脖子不撒手,說道:“我再坐上去車就太重了,牛會累的。”

溫嵐啞然失笑:“那你想走回去嗎?”

牛娃看看林念禾的腳踏車,又看看林念禾:“禾禾姐姐,要不你騎車帶我吧?”

王淑梅:“這孩子,打小就膽大。”

溫嵐:“你為了你禾禾姐真是連命都不要了啊!”

林念禾剛想把牛娃放到後座上,聽到這倆人的話後,伸出去的胳膊又收了回來。

嗯……做人不能不信命。

她手一轉,把牛娃放到了車座上,推著腳踏車說:“我推著牛娃走,這肯定是安全的!”

“那你慢點兒,別推著也翻了車。”

“……”

“咳咳,牛娃,要不你下來,咱倆慢慢走回去?”

“好呀,我聽你的。”

對於林念禾的提議,牛娃向來不會說“不”。

他從腳踏車上下來,繞到林念禾身邊,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林念禾剛想跟王淑梅溫嵐嘚瑟一下她才是牛娃不會嫌棄的真愛,關舅爺就一甩鞭子,趕著牛車走了。

林念禾咂了咂舌,推著腳踏車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問:“校長媽媽的身體還好嗎?”

牛娃認真點頭:“挺好的,我每天早上都給校長媽媽衝秋梨膏,校長媽媽很久沒有咳嗽了。”

“那你呢?”

“我?”

“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幹活累不累?”林念禾垂眸看他。

牛娃嘿嘿笑著,點頭:“好好吃飯了,最近一直在搓苞米,不累的。”

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乾乾淨淨的小手絹,小心翼翼的開啟來遞給林念禾:“禾禾姐姐,我給你砸了榛子。”

手絹裡,是一捧白淨的榛子仁,果仁上的細皮都剝乾淨了。

“你先吃,我屋裡還有,沒都砸了,怕潮了不好吃。”

林念禾:“……!”

她的神仙小寶貝哎!

他倆溜達回村的時候,鄉親們都已經接到訊息趕過來了,正圍著王淑梅和溫嵐噓寒問暖。

瞧見林念禾也回來了,他們把剛問過一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林丫頭,在外頭能吃飽不?”

“住的咋樣?招待所裡有炕嗎?”

“省城冷不冷?沒感冒吧?”

“有人欺負你們沒?沒吃虧吧?”

“餓了沒?路上沒吃飯吧?快來,嬸子給你們蒸包子了。”

“……”

細碎的帶著煙火氣的嘮叨,是最樸素的關懷,有家的感覺。

林念禾一一應答著,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知青點的,手裡還拿著兩個大包子。

她咬了一口,白菜餡的,還摻了剁碎的豬油渣。

李大和把其他人趕回去上工了,他自己在前院轉悠著,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林念禾直想笑。

她走過去,問:“隊長叔,火柴廠的事兒要不我再給您詳細彙報一下?”

李大和的眼睛亮了,但他很快掩飾好,清了清嗓子說:“我本來是想讓你們收拾完東西再說的,既然你著急想說,那就先說這事吧。”

林念禾:“要不我還是收拾完東西再去找您吧。”

她不急,真的。

李大和直接忽略了她的話,毫不尷尬的問:“咱們到底有多少任務?完不成是不是要賠的?農閒的時候倒是沒啥,但春種秋收的時候,誰都沒勁兒再幹這活兒啊!種地是咱的根本,可不能斷了。”

林念禾拿了兩個小板凳,請李大和坐下來之後才說:“因為火柴廠那邊還要核算,具體的數量還沒告訴我,田廠長倒是給了個大概數目,因為要供應整個蘭縣和下屬的生產隊所用,一個月至少需要二三百萬盒火柴,實際數量可能更多。”

在這個火柴是主要引火工具的時代,一個吸菸者一個月大概就需要十盒火柴,一個五口之家燒水做飯一個月也至少需要六七盒火柴,生產任務不可謂不重。

“啊?這老些?”李大和慌了,眉頭擰了起來,“咱大隊老少都算上也就三百口人,一人一個月做一萬盒,一天三百多……”

“隊長叔,”林念禾說,“這個活兒想長久的幹下去,只靠咱們大隊是不行的,熬一兩個月還可以,熬一兩年的話,鄉親們的身體也受不了。我是想著,分一半任務給九里大隊,雖然賺的少了點兒,但既不會耽誤廠子的任務,也不會讓鄉親們太過辛苦。”

李大和點了點頭:“之前你說這事兒的時候我還覺得不至於,但要是這麼多的話,咱咋都是幹不完的,不能耽誤正常上工幹活啊。”

雖然把錢送給別人掙很難受,但如果他們非得咬牙硬幹,最後完不成任務,那就連一半的工錢都沒有了。

而且,地裡的活兒是絕對不能落下的,這是他們的根本。

孰輕孰重,李大和拎得清。

“再有就是時間的問題,春種秋收的時候肯定是沒能力顧及這個活兒的,咱們得在農閒的時候把生產任務搶出來。”

“行,回頭讓你趙叔算算,把活兒咋幹安排好。對了……去九里大隊的時候,你跟我一起過去,這事兒是你牽的頭,你跟老賀頭說。”

李大和眯著眼睛眺望遠山,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半晌,他說:“丫頭,謝謝你。”

他沒看林念禾,聲音也很低,林念禾卻聽得很清楚。

她打了個寒戰,搓著胳膊滿眼驚恐的看向李大和:“隊、隊長叔,您好好的,您這麼說話我害怕。”

李大和:“……”

“您有事就吩咐,突然這麼客氣我心裡發毛。”

“……”

“隊長叔您是不是病了?還是最近秋收累著了?要不我送您去衛生所看看?”

“小兔崽子你想捱揍就直說!”

“啊……這就對了嘛……熟悉的隊長叔又回來了。”

“……”

“您忙著,我回去收拾東西啦。”

“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