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工的路上,不少村民都對新知青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其中最受矚目的就是林念禾了。

她長得好看,明眸皓齒軟軟嫩嫩,面板白得像雪一樣,面對諸多目光也不扭捏,還大方爽利的朝嬸子們打招呼。

嬸子們見過不少知青,大多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再不就是梨花帶雨的控訴命運坎坷,哪有人會主動與她們這些農婦打招呼?

於是,新來的林知青在嬸子們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極好。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李嬸的功勞,她是大隊長媳婦,在十里大隊的嬸子們中穩坐第一把交椅。

她一路走一路宣傳:

“林知青的父母都是京城的幹部,哥哥當兵呢!要說這林家真是覺悟高,明明可以留林知青在家裡享福,卻還支援她下鄉,可比那些不情不願的覺悟高多咯!”

“昨兒我家老頭說了,知青點住不下恁些女知青,還是林知青主動搬出去住柴房的!這丫頭心善吶!”

“哥哥保家衛國,她支援農村建設,林家的小崽們可是為了祖國建設盡心盡力啊!”

“要我說,咱可不能不厚道,要是咱自家閨女去了外邊……”

李嬸扯著高聲卻不耽誤聲情並茂,不當宣傳員可惜了。

林念禾摸摸鼻子。

李嬸這人能處,有話她是真傳啊。

王淑梅聽得直咂舌,側頭瞥向林念禾。

林念禾很是無辜的眨巴著眼睛,臉頰紅紅的:“昨兒下午李嬸跟我閒侃嘛……”

王淑梅撇嘴。

她又不是溫嵐,才不信她的鬼話。

走在前邊的王雪三人都聽傻了!

她們都下鄉三四年了,與這些農村婦女打過不少次交道,這些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餘香琴氣得直撇嘴,小聲嘟囔:“哼,她肯定是給大隊長送禮了!就大隊長媳婦那勢利眼的勁兒,沒好處哪會幫她說話?”

王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她猜到了林念禾家世好,但沒想到竟這麼好。

心中酸澀,王雪定了定神後拽了餘香琴一下:“香琴,你別這麼說,被人聽到了又要說閒話的。”

餘香琴頓時感動,眼眶都紅了:“我看他們就是瞎,那丫頭就會鑽營算計,明明雪兒你才是最善良的!”

王雪笑了笑,沒答話。

餘香琴看她這般好脾氣的模樣,眼中明暗不定。

她可不敢放任林念禾在村裡作威作福,萬一這丫頭哪天想起了昨天的事去告她,她不得被拽出去遊大街?

餘香琴打了個寒戰,感覺有把刀懸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十里大隊分成五個小隊,前四隊都是社員,第五小隊一半知青一半社員。

毫無疑問,第五小隊向來是工分最少的,就連與他們搭夥幹活的社員都是輪換著來,誰都不願意長期被人拖後腿。

李大和原本還有些煩躁——又有新知青來了,今天還得挑幾個老把式去第五小隊帶帶他們。每次有這樣的事,社員們都避之不及。

壯勞力自己幹每天能得十工分,帶著知青……能有八工分就不錯了。

他不管安排誰都是得罪人,偏偏這事兒還必須得他安排。

大隊長難做啊……

李大和正頭禿呢,就見自己老伴站了出來。

李嬸揚著下巴說:“我去第五小隊!”

李大和一愣,旋即感動不已。

還是媳婦體諒他啊!

他完全忘了,以前知青下鄉的時候,他的體貼媳婦寧可挑糞也不下地,生怕被這幫小崽子賴上。

李大和剛想動員幾句,其他幾個嬸子也站了出來,七嘴八舌的說要去第五小隊。

李大和:“……?”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不等他點頭,李嬸帶著一幫嬸子呼呼啦啦的站到了知青這邊,來的人太多,就算一個帶一個,也超出了十來人。

李大和正想選人,李嬸她們就自發的自己摘了一遍:

“他張嬸,你快回去吧,你家小孫子還等著你們掙口糧呢!”

“老趙家的你別來湊熱鬧!你自己幹活都費勁呢,這不是添亂嘛!”

“大丫你回自己隊上去,這還有男同志呢,你一個大姑娘過來幹啥?”

不到五分鐘,來第五小隊支援的嬸子們就自發組織好隊伍。

李大和抹了把臉,懷疑的看了眼東邊。

沒錯,太陽是東邊升起來的。

那這幫老孃們是怎麼的了?一個個的思想覺悟怎麼突然就都高起來了?

李大和正感慨自己終於感化了她們,就聽到自家老伴親親熱熱的對某個小崽子說:

“小林知青你別害怕,地裡活不難,嬸子們教你,你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旁邊的李二嬸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你還在長身體,可不敢幹活幹太狠,到老該做病了,你幹不完跟嬸子說,嬸家臭小子多,讓他們幫你。”

晨曦中,林念禾笑得憨憨的,把嬸子們的好意一一接收,然後便挺直腰板說:“謝謝嬸子們疼我們,我們的確沒幹過農活,可能不熟練會慢些,但可不敢偷懶,我們下鄉是來支援建設的,不能當蛀蟲。”

“嬸子們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學,爭取儘快適應環境,為祖國建設增磚添瓦!”

清脆爽利的聲音字字入耳,聽得一眾嬸子熱淚盈眶幹勁十足。

李大和看著小崽子,牙疼。

個兒不高,口氣倒是不小。

但見鄉親們一個個鬥志昂揚,李大和理智的沒有拆穿小崽子的廢物樣。

難得這麼有幹勁兒,他還是別潑涼水了。

李大和清清嗓子,開始分配任務。

春耕已經結束,今天的主要任務是除草,別人的任務地大小照舊,新知青這邊每人分得的任務地小些,嬸子們教會他們辨認秧苗和雜草後才各自去幹活。

除了“教學”,嬸子們還傳授了不少幹農活的技巧,比如拔草的時候該如何使力、怎麼幹最輕省之類的。

王雪在一旁聽著,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她當初下鄉的時候可沒人與她說這些,那些門道都是經年累月自己琢磨出來的。

不止是她,其他老知青也有這種想法。

感覺一夜之間隊裡的嬸子們都換了個芯子。

林念禾沒空理會他們的小心思,她戴著勞保手套,蹲在田地裡,一邊努力拔草,一邊絞盡腦汁哄自己。

幹活嘛,全當是鍛鍊身體了,前世花錢鍛鍊,現在鍛鍊還賺錢……她可真是個不停進步的好青年。

中午應該吃頓好的獎勵自己。

她慢吞吞的往前挪,一不留神臉頰就被玉米葉掃過,一陣刺痛隨之蔓延開來。

林念禾:“……!”

她沒敢碰痛處,趕緊把自己縮在玉米葉裡,從空間拿了一小塊鏡子出來。

左臉上有一道血痕,三公分左右,很淺,是晚去醫院一會兒就能癒合的那種輕傷。

排除了破相風險,林念禾立即收起鏡子。

這點兒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在末世受過的傷比這重一百倍。

可她還是脫掉手套,從空間裡拿了顆奶糖出來塞進嘴裡。

生活不易,她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名正言順哄哄自己的機會。

林念禾剛戴上手套準備繼續拔草,就聽到大隊長小老頭的聲音:

“小林知青!你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