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配

武魂城長老殿，床榻上的蘇誠緩緩睜開雙眼。

模擬世界裡的各種經歷紛至沓來，然後迅速融入腦海之中，沉澱在記憶深處。

在返回現實的一瞬間，他便感受到了極為明顯的變化。

不是因為力量層級的衰退，這一點他早有準備。

單論實力，兩個世界中的蘇誠自然沒有絲毫可比性，根本不在一個次元。

但憑藉著對自己修煉體系的深刻理解，加上從始至終都是在有計劃地一步步融合體內全部力量，雖然最後藉助燃燒底蘊才實現真正的跨越，也不至於令他失控。

最直觀的感受在於根基。

現實中身體的根基，比模擬世界裡的身體強出太多了。

五行圓滿所帶來的強化，其實比他原本理解得更強。

蘇誠伸出右手。

淺白近乎透明的五道氣韻流轉在五指之間。

雖然現實裡他還未曾真正修行完善後的先天功，僅憑此時的身體狀態和等級修為，便已經能輕鬆凝聚出先天劍氣的雛形。

不過如今他的短板已經不再是肉身氣血之力，而是還未曾著手修煉過的靈魂之力。

【主線任務獎勵結算（結算比例：93%）：本源之力樣本。】

【自由探索獎勵結算：星輝水魂。】

下一刻，獎勵提示出現。

面前一陣氣流湧動，沒有絲毫力量波動的水滴凝聚成型，隨後落入了蘇誠的掌心之中。

他愣愣看著這枚水滴，沒想到所謂的“本源之力樣本”竟然是這麼樸素的玩意，不散發任何特殊的意蘊和能量。

當然，大概也是因為以他現在的知識儲備還看不透其中內涵。

即便是以真實視野進行觀察，也不見任何瑕疵或其他成分。明明是被憑空凝聚出來，這枚小小的水滴卻渾然一體恍若天成，簡直不像是由能量構成的。

不過蘇誠發現，這枚水滴在時刻不停地輕輕震顫著，若不是擁有真視之瞳提供的真實視野，即便以他的感知能力也覺察不到這高到離譜的震顫頻率。

可是除此之外，他就再也看不出其他什麼了。

唯一的一點，大概就是這東西和他識海高處的光亮存在著極強的共鳴感。

若是將這東西注入真視之瞳，想必對其大有好處。

但蘇誠顯然不會這麼做，就算要做，也得先大致搞明白了“本源之力”的本質以後再說。

“等過兩天再仔細研究吧，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先天功運轉鞏固下來。”

手掌一攥，那滴本源之力便瞬間沒入手掌。

不過並未融入身體，只是藏在皮下血液中，隨時能夠將其逼出。

但即便如此，水滴輕微的震盪波動也一刻不曾停歇。

這種震盪對他也極有好處，甚至跟洛蕾萊的鎮海神曲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斷增強著他的血肉體魄。雖然這個提升幅度很小，卻無休無止，而且不需要他自己主動控制。

處理完本源之力後，蘇誠又想到了自己這次任務完成後的另外一項獎勵，“星輝水魂又是什麼？”

他先是默默感知了一下，隨後就皺起眉頭。

包括靈魂在內，他都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任何其他變化。

按理來說，如果是類似本源之力這種在他理解之外的力量，無法感知還能理解。

“星輝水魂”，這東西只看名字似乎跟靈魂有關。

現在他雖然沒有了模擬世界中“靈魂學者”的特殊天賦，不過憑藉如今對靈魂本質的理解，以及對於靈魂力量的掌控，也沒理由感覺不到才對。

“……”

半晌後，蘇誠嘆了口氣，只能無奈地暫時放棄了繼續尋找的想法。

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但他確實感覺不到任何變化。

教皇殿，教皇專屬密室。

一身便裝的比比東正盤膝端坐靜靜修煉。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在她面前，一定會吃驚地發現，這位平日裡看起來神聖威嚴不可侵犯的教皇大人，此刻緊閉的眼皮底下隱隱透出駭人的血色紅光，眼角四周還蔓延出道道血痕。

雙手手指上，更是各自長出長達五寸，漆黑如墨的指甲，與她體表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是高貴絕色的容顏，此時看上去更充滿了一種恐怖的扭曲感。在她背後，還浮現著一個若隱若現的黑色虛影，展露出極端邪惡的氣息波動。

這時，比比東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程雪……蘇誠……蘇誠……”

隨著口中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低吟，她伸手捂住額頭。

靈魂灼燒般的痛苦席捲而來，背後的黑影中似乎透出點點星輝，與那陰森晦暗的色彩涇渭分明。

但是這個時候的比比東卻沒有餘暇注意身上乃至靈魂的變化。

另一個世界中的記憶正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就在不久之前，修煉中的她似乎不知不覺沉睡了過去，進入一場異常真實的幻夢之中，並在那裡度過了將近二十年的完整人生。

在那段人生中，自己同樣出身平民卻天賦異稟，同樣擁有著武魂殿聖女的身份。

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卻改寫了她的未來，給她帶來了另外一重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沒有了那些充滿遺憾和仇恨的痛苦經歷，沒有了滿腔怨毒與無休止的噩夢侵擾。

當然，也沒有獲得羅剎神的傳承，但也無需神位傳承。

在那裡，她的心靈通透澄澈，她的根基舉世無雙，她的未來高於神明。

捂住額頭與雙眼的指縫間，不知何時溢位道道淚痕浸溼雙手。

那些記憶，那些過去，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夢境！

那根本就是一段完整的人生經歷，其真實程度，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裡的另一個自己。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出現這種感覺了。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記憶更為完整，持續的時間更加漫長。

“為什麼，憑什麼……”

略帶喘息的自語聲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悲痛與絕望。

漸漸的，密室中低沉的喘息變為竭力壓抑的嗚咽，最後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迴盪在這狹小的房間裡。

她知道那個人是誰。

蘇誠。

那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

現實中自己曾經多番留意過的那個年輕人。

無論姓名、相貌、性格、行事作風……

除了年齡以外，甚至就連武魂與曾經用出過的自創魂技，都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比比東身體輕輕顫抖著，抑制不住地想到了某種可能。

如果那人能夠更早出生幾十年……

一切是不是就會和現在不一樣了？

她的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自己那個女兒的身影。

那個原本不該出現的女兒。

與自己不同，那孩子要幸運得多。

她就像夢境中那個年輕的自己，身邊總有人為她做好一切安排。

就在前些天，蘇誠還在昊天宗唐昊的手裡，在自己與眾多武魂殿長老的眼皮底下，冒險為她謀劃到了一枚十萬年魂環。

沒錯，蘇誠就是這樣的人。

他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眼光，也不會畏懼將要面對的對手是誰，只要自己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只是採取的手段不同。

他也不在意別人的實力和地位，不會因為教皇身份就謙卑討好，也不會因為他人的弱小而鄙夷嘲諷。

就連千仞雪出現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癔症，蘇誠也從未因此說過什麼。

甚至上次夢到這個人的時候，他還曾捨命為千仞雪擋下了足以致命的攻擊。

只不過，當時他要面對的對手是已經成神的自己……

從未有任何一刻。

讓比比東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蘇誠和玉小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蘇誠……”

良久之後，比比東眼中閃過陰鬱、掙扎、柔和、嚮往……

最終化作一聲輕嘆。

一切都只是她徒勞的妄想罷了，蘇誠比她足足小了三十多歲。

比比東不明白，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上天會如此不公。

甚至就連另一場人生，也要這樣戛然而止，以悲劇和遺憾落幕。

“……他呢？會不會也經歷了同樣的事，還記不記得發生的一切？”

許久之後，比比東漸漸平靜下來，放下雙手，露出依舊蒼白的俏臉與泛紅的雙眸。

深深吸了口氣，她怔怔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漆黑牆壁，有些走神。

“對了，先天功！”

比比東目光一亮。

她不信剛剛的記憶是虛假的，是她自己憑空幻想出來的。

她可是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還是羅剎神的傳承者，縱使因為神考能發揮出的實力有限，靈魂與精神力的等級總不會有錯。

“夢境”只是一種形容，她知道剛剛那絕非夢境。

隨著魂力運轉，血脈浮動，不斷滋養著血脈與靈魂，比比東的氣息逐漸變得沉凝。

半晌後，她停止運功，不知是放鬆還是傷感地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先天功沒有問題。

若先前一切虛假，她又怎麼可能得到如此玄妙的功法。

這可是能夠登神的階梯！

“不，不是神……”比比東自嘲一笑，“他說過了，做人也沒什麼不好。”

想到這裡，她一時間又有些失神。

不會錯的，那個人就是另一個世界，早出生了三十多年的蘇誠。

因為除了蘇誠，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人能在小小年紀做到這一步，研究出這等神奇秘法。

而現實之中，蘇誠也同樣多次做出過類似的事。

“嗯？這是……”

這時，比比東忽然覺察到了靈魂中閃爍的淡淡微光。

那道光芒如星如月，散發著陣陣暖意。

雖然微渺，卻異常堅韌，縱使在她這種被羅剎神念深深侵染的兇惡靈魂中，依舊能持續不斷的發出光亮，不搖不顫，洗滌著她靈魂深處的汙垢。

在這種光明與暖意中，被壓抑已久的精神也一點點舒緩下來。

雖然極其微弱，但僅僅這一點空隙，對她來說卻已是彌足珍貴。

比比東貝齒輕咬紅唇，猶豫片刻後，開始嘗試著去感知，去控制這簇星光。

然而，努力許久之後卻根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似乎那根本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唉……”

嘆了口氣，比比東放棄了這種無用的嘗試。

她的思緒重新飄飛到了蘇誠身上，“他也記得那些經歷嗎？”

可是，縱然對方真的記得，自己又要怎麼做，又能怎麼做？

想方設法去袒露心聲，彌補遺憾？

“別做夢了……”比比東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你根本不配。”

且不說兩人年齡相差了那麼多。

現在的自己，骯髒、邪惡，甚至還有一個女兒。

縱然蘇誠真的記得，她也不敢承認。

“……”

片刻之間，比比東心中閃過了許多念頭。

過去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回放……

“小雪還有她自己的使命，蘇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年齡也相差太大，他們兩個人不合適……”

比比東輕輕抿了抿紅唇，“而且……而且我也答應過朱竹清那個丫頭。”

不出意外的話，下章要稽核，所以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