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鎮子,有嘛邪門的事兒?就是那種常理解釋不通的,有人裝神弄鬼的事兒,你跟我說說。”

劉永祿還挺精,耍了個心眼,他要先提邪教徒,對面順著他的話頭兒胡編亂造,他也沒地方核實去,所以他這是個開放式問題,讓對方不好編。

“邪門的事兒……”修斯快速地掃了眼桌子心裡想,最邪門的事兒不就在你身邊坐著嘛。

但他肯定不敢在小虎面前提惡魔之子的事,這不找死嘛,所以他嘴唇囁嚅了一下才又緩緩開口:

“出了鎮子往北走,那邊有死骨灘塗,住著一個獨眼麥克,他有點問題。”

“獨眼麥克?死骨灘塗?介都什麼破名字,你不是騙我吧?”劉永祿一邊問一邊吃著,順手又給小虎遞了一塊。

“真的,真的!沒騙你,以前鼠疫上游衝下來的死屍都留在那個灘塗,所以就起了這麼個名字。”

“那你說說這個獨眼麥克有嘛邪門的?”

“他……他好像是沼地的原住民,不是我們這些外來戶。

幾百年前那場大鼠疫後,沼地幾乎就沒有活人了,現在的鎮民都是後面搬來的,我老家就是考文德郡的。”

“這有嘛新鮮的,人家運氣好唄。”

“不,沒那麼簡單,有傳聞說這些原住民是在沼澤之神的庇佑下才活下去的,但作為交換那不知名的神祇也給他們身上降下了詛咒。

就是他們生生世世都不能離開沼澤,所以獨眼麥克據說從來沒進過稍大一點的城鎮,他只能生活在死骨灘塗。”

“這倒有點意思……你去過死骨灘塗嘛?”

“沒有,很少有人往那裡跑,除非是真走投無路的殺人犯,被治安官逼急了才會試圖穿越那裡,而且據我所知……進入的人一個都沒有活著回來。”

“哦,這個獨眼麥克出不來,你又沒進去過,那你怎麼知道他是獨眼!你肯定是在騙我!”

劉永祿敏銳地察覺到了修斯話裡的漏洞,擼胳膊挽袖子就站了起來,看意思是想動手。

“小虎,你別攔著我啊!背過臉去!我今天非得讓他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修斯打了個哆嗦!嘴裡的話像倒豆子一樣趕緊說個不停:

“我遠遠見過!遠遠見過!在死骨灘塗外有條小河,名叫杜鵑河,每次我們和獨眼麥克交易時,會把貨物放到河邊的船上。

有次我喝醉了誤了時間,就隱約看到了對面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枯瘦男人,獨眼,我們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獨眼麥克!”

“哦?你還跟他認識呢?”劉永祿一下子來了興趣,剛才他還以為修斯說的是聽來的鄉野傳聞,此時才發現這是個直接聯絡人啊。

“對……私酒就是從他那來的,我們拿其他物資和他換,因為他的私酒廠在死骨灘塗,所以沒治安官敢進去。”

“嘖,那他怎麼認識的他?”

“鎮裡蠟像館老闆劉易斯和我說的,他是鎮裡最有權勢的人,我販私酒的利潤他也得分去五成!”

“哦,你下次和獨眼麥克交易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

“行,那晚上你領我去吧,我去會會他!”

會會他?修斯心裡一抖,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劉永祿,此時他正一臉得意地抽著菸捲,摸著下巴,一副福爾摩斯在世的表情。

這人是真活膩了啊,身邊帶這個惡魔之子,還要闖死骨灘塗。

“恐怕不行……獨眼麥克的規矩是不和我們這些城裡人直接打交道,雙方有什麼需要溝通的直接把留言寫到信上,透過小船傳輸。

再說,您沒有擔保人引薦,看上去也不像做生意的人,獨眼麥克肯定會懷疑的。”

“誰說我不像做生意的。”劉永祿此時伏低身子,小聲地說:“我是黑社會!”

“黑社會?您也是混黑幫的?”修斯一臉疑惑。

“噓,我們這組織成立好些天了,也想賣那個……私酒,發發財。”

“哦……”修斯一臉不信,有黑社會出門還帶個五六歲孩子的嗎,這還不是一般孩子,是惡魔之子,你們這組織是惡魔牽頭成立的?

“所以晚上你帶我去,我把我們社團的衣服換上,到時保證你一眼就看出來我是黑社會!”

“行……吧。”修斯有心不答應,但一抬頭正看見小虎那雙無神黑眼,趕緊又低下去了,繼續開口道:

“但我頂多給您帶到約定的地點,後面和獨眼麥克打交道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嗯,行,那你把我褂子賠了,把地址給我留一個就可以走了。”

……

打發走了修斯劉永祿帶著小虎又回了修道院。

他還得為晚上接頭做準備呢,這次深入虎穴,他滿腦子都是香港警匪電影裡的情節。

首先第一個問題就是自己這身打扮確實得換一下。

這身灰衣灰帽的私家偵探打扮確實不像是販私酒的,他找露西修女先要了幾件不要的修士黑袍,又要了黑紅兩種顏料。

想打扮成黑社會衣服和紋身是不能少的,衣服怎麼弄呢?黑社會穿啥?

照著幽遊白書裡桑原那麼整?黑色中山裝後面寫四個字“唯我獨尊”?不行,這不是黑社會,這是小流氓啊。

有心弄套黑西裝,但手裡又沒錢,就先改件黑袍湊合穿著吧,好歹是黑的,弄大點,顯威風。

劉永祿拿起剪刀對著修士袍就一收拾,白色的領口袖口都剪掉,正面再像襯衫一樣對半開個縫,往身上一批,嚯,看著還真有點氣勢。

搞定了衣服,下面就是紋身,真紋身他怕疼時間也來不及,就準備用顏料就乎一下。

但讓誰畫呢?後背脖子自己也畫不到啊,讓修女來?

不好吧,咱得尊重別人宗教信仰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對了,讓小虎來吧,圖案也不用太複雜。

“小虎,在掰掰身上畫點畫。”

劉永祿脫了個大光脊量(赤膊上身)穿著條睡褲,把自己隨手畫的草稿遞了過去,有龍,老虎,閻王,夜叉,反正怎麼狠就怎麼來唄。

“我就打個樣,具體你自己發揮,掰掰我相信你的繪畫天份。”

小虎呢,則還是以前那樣,面無表情,眼睛空洞無神,接過劉永祿的顏料和畫筆就繞到了他身後,不過劉永祿那張草稿紙他看都沒看,隨手就扔地上去了。

午後的房間裡,劉永祿坐在床上打著瞌睡,小虎則開始了他的藝術創作。

一個個古怪晦澀的符號在劉永祿背後出現,有的符號和摩西薩德當地的語言符號相象,有些則讓人完全猜不出意思,透露出原始象形文字的古怪風味。

在劉永祿的脖子和胳膊處,小虎畫了一些難以描述的畸形生物,他們的身體結構和現存的任何生物都不同,那是解剖學和進化說都難以解釋的扭曲存在。

黏膜,肺管,觸鬚,倒齒,各種噁心的器官組合在一起,在這些生物身上構築出一種獨特的怪異美感。

生物們在狹小的身體面板上擁擠在一起,彷佛進行著什麼莊嚴的社會化儀式,他們的頭皆齊齊望向天空。

而天空之上則是一個漩渦,一個複雜顫抖的黑色漩渦,漩渦紋到劉永祿脖子上時好似有了生命,靜止的黑色漩渦彷佛一直在向中央凝結湮滅,永不停息。

“逗先生,逗先生,您要的扣子我給您帶來了。”是露西修女的敲門聲。

她敲了兩下都沒人回應,見房門虛掩就推了推門。

而展現在她眼前的則是一副極具衝擊力的畫面,一個身材勻稱的男人赤裸著上身低頭坐在床上,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則用沾滿顏料的手撫摸著他的後背。

“我……我把釦子放到門口了,先走了!”露西修女丟下手裡的東西轉身就走,並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她曾聽聞南邊的城裡人有一些奇怪癖好,他們不喜歡妙齡少女,反而對小男孩有著特殊的興趣。

難道這個豆先生就是這種人?露西修女簡直不敢去想,她一轉身進了禮拜堂,準備在聖女慈愛的光輝下洗滌靈魂上的汙痕。

不過她這一摔門,倒把劉永祿吵醒了,他晚上在夢中要溜活兒,就總有點睡不夠,白天找個時間就打瞌睡,此時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手臂上的圖案。

“嚯,夠惡(ne四聲)的!你這孩子真有點天賦啊,回頭送你去學畫畫吧,說不定是個小徐悲鴻。”

他一亂動,小虎他也沒法繼續畫了,後背上那幅古怪的儀式圖畫還缺了幾筆沒有畫完。

“就這樣吧,晚上我就這一身單刀赴會!”劉永祿洋洋得意,依舊赤裸著上身在房間裡來回溜達,意圖是把背上的假紋身晾乾。

“小虎,今天晚飯你自個兒在修道院裡吃吧,掰掰我要出去忙點事就不帶著你了,太危險。”

說完他揉了揉小虎的腦袋去縫衣服釦子去了。

……

夜晚的沼地中,一個紅色的光點一閃一滅。

正是私酒販子修斯在紅樹林裡抽著煙,他穿著夾克腳蹬馬靴,在背後還藏著一把手槍。

此時他非常緊張,那位帶著惡魔之子的黑社會也許有點來頭,但獨眼麥克也絕也不好惹,現在他沒有別的奢望,只求今夜能保住小命。

此時他就看見一團黑影在朝自己移動,茂密的樹林遮擋住了大部分月光,他遠遠地看不真切。

“誰!”修斯緊張地捂向後腰抽出手槍。

緊接著對面便傳來了劉永祿特有的磁性嗓音“別開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