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用來答謝合作商和圈內記者們的午宴,沉肆和江之魚雙雙缺席。

只不過,這次沒人詬病,有的只有祝福。

是的,在沉肆宣佈婚期之後,就直接帶著江之魚離開,留下週野和肖楊善後,

他們自然沒有藏著掖著,不管誰問,都答上一句:

“老闆老闆娘急著回老家領證!”

“說不定來年母嬰機器人2.0就能用上了!”

-

泉城。

飛機一落地,兩人便直奔沉肆戶口所在的婚姻登記處。

這也是江之魚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溫婉毛線裙的私心。

因為提前預約過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等待太久。

只是,當他們看到彼此的戶口簿時,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無他,只是因為,他們的戶口本上,都只有他們一個人。

沉肆雖在俞家長大,可自母親過世,便在舅舅的授意下,獨立門戶。

而江之魚,也在那年同江大川徹底割裂過後,將戶口遷入了外婆家。

年初,外婆去世,劉姨戶口還在老家。

她也成了唯一的戶主。

工作人員每天接待過形形色色的年輕人,可從未有現在這對,如此特殊。

外表出眾,卻家庭單薄。

因此,在走完所有流程以後,工作人員送上小紅本本的同時,也由衷的送上了一聲祝福:

“希望二位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子孫滿堂。

多好的祝福。

江之魚有些害羞,沉肆卻大大方方的應下來:

“借您吉言,我們會的。”

喬雅已經等待在外。

今天,不只是產品釋出會、結婚登記日。

更是去見外婆的日子。

出於對江之魚的看重,俞家,除了一個不方便回來的俞書白,全員到齊。

一行人分為三輛車,伴著天邊的落日晚霞,朝墓地開去。

外婆已經過世有段時間了,江之魚一直在京城忙碌,這還是第一次回來看她。

可她的墓碑還是乾乾淨淨的,不染纖塵,連同旁邊外公的,母親的,都打理的乾乾淨淨。

一看便是有人時常擦拭。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外婆”,江之魚將剛拿到手的結婚證開啟,放在外婆的墓碑前,輕輕撫摸著上面外婆的照片,眼眶溼潤,聲音卻是歡快的:

“今天我跟沉肆領證了,我帶他來看您。”

沉肆認真的鞠躬,隨後牽著江之魚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話卻是對著外婆說的:

“外婆,您臨終前的託付,我做到了。”

“日後,我定會將她視若珍寶,絕不辜負。”

是的,正月十六的清晨,他接到小姑娘的電話,乘著星光匆匆趕來,送外婆一場。

外婆摒退了眾人,卻唯獨留下了他。

行將就木的老人,目光早已渾濁,胸口起伏不大,聲音並不清晰,僅靠口型和氣聲傳達。

她就那麼握著沉肆的手,說一句要緩好久。

她說,魚魚自小過的太艱難,如果可以,希望他能早些給她一個家。

她說,希望他這輩子能夠將她視若珍寶。

如若不能,也請儘早表明,哪怕愛意散去,也能讓她得個善終。

沉肆就跪在外婆的床前,以性命起誓。

此生,絕不辜負。

沒多久,外婆便去了。

走之前,嘴角帶著笑。

-

喬雅和俞晚生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頭以作安慰。

又帶領親近的家人一一為沉睡於此的親家們上香。

劉姨也被接了過來,就在一旁瞧著,眼裡盡是滿意。

等到這一大家子離開,只剩沉肆和江之魚時,她才蹲坐在外婆的墓前:

“老姐姐啊,您也看到了,那家人對咱們魚魚很好,阿肆也很好,你也能放心了。”

“現在,你一定跟老公女兒團聚了吧?”

“可惜我老婆子現在還不能去伺候你們,咱們魚魚的孃家,還要我來守著。”

江之魚和劉姨依偎在一起,像從前那樣,把腦袋靠在她的肩頭,似在撒嬌:

“劉姨,外婆如果可以聽到,這會兒一定是在笑。”

劉姨摸摸她的臉,點頭道:

“是啊,你外婆年輕時,最愛笑了。”

“可是打從你外公出事,母親去世,她才像是變了。”

“如今,一家人得以團聚,又見你有了好的歸宿,她定是高興的。”

沉肆沒有出聲打擾,只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人。

直到夕陽退散,夜幕降臨,他這才上前,將兩人扶起,柔聲道:

“劉姨,小魚兒。”

“天涼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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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前的人影終於散去。

魏然也終於從夜幕裡現身。

他手中拿著一瓶酒和幾隻酒杯,擺放在三座墓碑前,一一倒滿。

最終,靠在江之魚母親的墓碑旁,低低的笑了:

“尹兒,之魚嫁人了,有家了,再也不是沒人要的小女孩兒。”

說著,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腦海裡全是冉冉去世那天,江之魚衝過來,替他出氣,再溫柔的叫他“爸爸”的場景。

“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可惜,我補償不了你,也沒有臉面去補償她。”

“下輩子,希望我們還能遇見,讓我能有機會,將這輩子缺失的愛,千倍萬倍的還給你們。”

“那時,我們會是最幸福的家庭吧……”

-

江之魚和沉肆沒有回俞家,而是陪著劉姨回了小院。

外婆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彷佛還有人住著,絲毫沒有荒涼。

晚飯是簡單的三菜一湯。

菜色是江之魚最喜歡的。

劉姨拿出了她珍藏的好酒,給這對新人滿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阿肆,劉姨是大山裡的女兒,年輕那會兒差點被家裡人賣給老頭子,自小沒什麼見識,也做不來複雜的菜色,更不知你喜歡什麼。”

“可我想,魚魚喜歡的,你應當也是喜歡的。”

沉肆作為小輩,想要起身致謝,卻被劉姨揮手打斷:

“坐下吧,都是一家人,哪裡來這麼多虛禮。”

“今天是你們領證的日子,本應回親家那兒,卻在這兒陪我一個老婆子,委屈你們了,這杯酒就當是我給你們的祝福,希望你們能幸福安康,白頭偕老。”

話畢,一飲而盡。

江之魚這是頭一次見劉姨喝酒。

過去的太多時間,為了照顧她,照顧外婆,劉姨總是勤快又清醒。

“劉姨,您喝慢一點兒。”

“沒事”,劉姨擺擺手:“我這是替你們高興。”

江之魚還想說什麼,被沉肆捏了捏手心打斷。

沉肆端起面前的小巧酒杯,微微仰頭,一飲而盡。

白酒辛辣,入喉似火。

可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異樣,全程保持著極好的教養,替劉姨夾菜、布酒。

劉姨說什麼,他都只是聽著。

提及到江之魚的環節,他也都笑著稱好。

一頓有些不太一樣的家常便飯,以劉姨的微醺而宣告結束。

江之魚將劉姨扶回房間,回來時,沉肆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怕他難受,她先是去煮了碗醒酒湯,這才返回來,輕輕拍了下他的側臉。

他的臉頰泛著異樣的潮紅,眼睫毛不斷的抖動再抖動。

最終,睜開了眼睛。

“小魚兒……”他輕聲喚她。

江之魚順勢拿起一旁的溼毛巾幫他擦了擦臉,柔聲道:

“你喝多了,別急著睡,我給你煮了醒酒湯。”

沉肆卻像沒有聽到一般,直接覆了過來,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裡,低低的笑:

“小魚兒,我終於娶到你了……”

“我……很開心……”

“從未有過的開心……”

他覆過來大多數重量,江之魚一時間動彈不得,只能保持現在的姿勢,輕撫著他耳後的短髮,喃喃道:

“我又何嘗不是呢……”

“只不過,在這個小院,總會觸景生情,又高興又難過罷了……”

話音剛落,本還抱著她昏昏欲睡的沉肆卻在她懷裡仰起了腦袋,灼灼目光直視著她,彷佛想要將她點燃一般:

“別難過……”

他倏地湊近,雜亂無章的親吻著她的臉頰,似安慰,也似撒嬌:

“永遠都別難過……”

“我會對你好……”

“對你很好很好……”

餐桌上,屬於江之魚那杯酒沒有動過,可她卻像喝醉了一般,心裡熨帖的厲害,臉上也燙得厲害。

他的每一下啄吻,都讓她顫慄,讓她躲都躲不開,只能迎上去,由他作亂。

一時間有些情迷意亂。

可在這時,沉肆卻突然停了下來,雙手捧著她的臉,出奇的認真:

“小姑娘,別招我……”

“今晚,是在外婆這兒……”

“我們雖有大喜,也要為她老人家守孝……”

江之魚動容不已。

怪不得。

怪不得從外婆過世以後,他便沒有再碰過她了。

即便有過一兩次的擦槍走火,也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她只當專案收尾,時間緊迫,他沒什麼興致。

原來都不是。

是他顧及著她的感受,主動為外婆守孝。

不可謂不感動。

江之魚摟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回到自己頸窩裡,側臉親親他的額頭,神色動容,語氣很輕:

“沉肆,謝謝你。”

浪子回頭,情之所鍾。

謝謝你從不吝嗇悉心守護,真摯付出。

醉得有些迷湖的人也在這時親了親她的脖頸,回以最柔聲的反饋:

“小姑娘,也謝謝你。”

藏巧守拙,羽翼漸豐。

謝謝你願意為我褪去生澀,比肩而立。

自此,勢均力敵,廝守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