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君做完菜,又更加正式地接待了齊悅然。

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還來不及摘下,更顯示出了她對齊悅然這個小客人的用心。

豐盛的午餐已經準備就緒,讓齊悅然感受到了久違的家的溫暖。

餐桌上,方蘭君不停地將各種菜餚送到齊悅然的碗裡,臉上洋溢著熱情和喜悅。

齊悅然被方蘭君的熱情所感染,心中的溫馨感覺如同餐桌上的菜餚一樣豐富。

她本來還有些擔心方蘭君不歡迎她,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見方蘭君沒怎麼吃肉和蛋,齊悅然也有些反客為主地招呼道:

“姨也多吃些肉和蛋吧,做了這麼多菜,辛苦了。”

“不了,你們都還長身體,你們吃,我多吃兩碗飯就飽了。”

方蘭君搖搖頭,又往碗裡夾了些蔬菜。

想到上輩子自己長大後,外婆的腸胃不好,又為了省錢給外公治病,一直都沒吃什麼好東西。

齊悅然發揮了她的客人特權,一定要給方蘭君夾菜。

“姨,來,我敬你一筷子瘦肉!”

看到她這麼執著,方蘭君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再辜負齊悅然的好意了。

“行,謝謝小齊!”

葉德安在一旁看著,雖然沒說話,但也多扒了兩口飯,用澱粉充飢。

“對了,媽,我姐最近又在幹什麼?”葉華平問。

提到大女兒葉華雲,方蘭君就忍不住嘆氣。

“還能怎麼樣,之前在她師父手上學刺繡,不知道學了點什麼東西,倒是找了個男朋友……我管不了她,你這次回來,也多跟她說說話。”

“好,我明天吧,去她們店裡找她去。”

這倒是和上輩子的葉華雲一模一樣。

初中讀完就沒繼續讀書了,找了個師傅學工,後面早早嫁了人,一輩子不算平坦,但也將就著。

四人圍坐在餐桌旁,又聊了些家長裡短,談論著各自的生活。

顯然她們已經把齊悅然當成了自己人,說話也沒再故意防著她。

齊悅然聽方蘭君講述著農村生活的點點滴滴。

方蘭君說完自己最近的生活,又關切地詢問著葉華平在城市的生活狀況。

·

今天的農活,基本已經在上午幹完了。

下午一家人都在午休。

方蘭君心疼女兒,也沒上樓叫她,自己去菜地又淋了地。

回來的時候在地裡摘了些新鮮蔬菜,又到了晚餐時間,開始備餐。

葉華平幹活從來是不需要提醒的,很自覺就在廚房裡開始洗菜、切菜。

雖然炒菜她還不能很好地掌控火候,但是洗菜很細心,切菜的刀工也很好。

齊悅然也在廚房幫忙,淘米生火。

“來,燒火,我最喜歡燒火了!”

“小孩子玩什麼火,晚上尿炕!”

葉華平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齊悅然卻怔住了。

這話上輩子外婆和媽媽都和她說過。

她小時候就一直喜歡生火。

喜歡看火苗愈燒愈旺,跳躍和瘋狂的感覺。

也喜歡聽柴火燃燒時,那種特有的噼裡啪啦的火花迸射聲。

但那時候年紀小,外婆和媽媽為了安全,都讓她離得遠遠的。

偶爾有機會,也必須是有大人在一旁看著她。

兩世之間的機緣巧合,永遠都會突然給她心口最柔軟的地方突然來上一擊。

讓她突然眼眶溼潤。

她緩緩回神,才充滿深意地說:“我哪還是什麼小孩子,都這麼大的人了。”

“也是哦!你不是小孩子,德安比你小,也幹得挺熟練,就讓我來教教你這個城裡人吧!”

葉華平笑著拿過火鉗,說道。

齊悅然生火確實還不是很熟練。

這事她兩輩子都沒怎麼幹過。

葉華平就在一旁教她,順便講講生火的原理和注意事項。

方蘭君原本是不願意讓客人第一天就在廚房幫忙的。

奈何齊悅然堅持說自己喜歡生火,不怕熱。

她拗不過,只好讓齊悅然也在一旁練習著生火。

九十年代農家做飯,必然是比現代廚房多好幾個步驟。

不僅要自己生火,還要去後院裡打井水。

上輩子外婆家現代化裝修了之後,她也很久沒體驗過了。

現在上手,倒覺得自己動作生澀,幹不好農活。

又跟著葉華平一步步重新學了一遍,倒有一種久違的農家樂的感覺。

不過這原生態的食材最是新鮮,中午的飯菜依然讓她回味無窮。

·

知道女兒葉華平今天要回家。

作為父親的葉思源,也提前和廠裡打了聲招呼。

“葉組長,這麼早就下班了?”

葉思源一直是勞模一般的存在,見他今天這麼早下班,工友們也忍不住和他打著招呼。

“是啊,今天女兒回來了!”

“二女兒,就是沙大那個高材生吧!”

“是嘞!”

葉思源驕傲的應聲。

他早早地下工,準備騎腳踏車回家,和家人團聚。

在化學廠的廠房裡,一道鐘聲悠悠盪漾。

隨著穩重的節奏,一個身影從繁忙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葉思源熟練地關閉機器,換下工作服,深深地嘆了口氣。

又立即動身,離開了這個充斥著各種化學物質的工廠。

騎著腳踏車,飛馳在鄉間的小道上,田間的風景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暖。

眼見著天都快黑了。

騎了五十多公里腳踏車的葉思源,終於到家了。

·

飽經風霜的門緩緩開啟,葉德安的眼中閃爍著期待與激動。

工廠裡勞累了一天,現在還在耳鳴著。

鼻腔裡還是那種刺鼻的化學氣味。

終於回到了那個熟悉而又親切的家了。

此時此刻,葉華平正在廚房裡和齊悅然掌控著火候,看著炒菜的鍋。

當聽到那個久違的腳步聲,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火鉗,走出廚房。

父女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彷彿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爸爸?”

葉華平瞪大眼睛,臉上流露出驚喜的表情。

“平平,終於放假回家了。”

葉思源微笑著說,眼中的疲憊在見到女兒的瞬間一掃而空。

他走進去,空氣中瀰漫著鄉土的氣息,混雜著炊煙和木柴的香味,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能將這所有的熟悉和安寧都吸入肺裡。

似乎這樣,他就能把在化學廠裡吸到的所有廢氣全部排出體外。

“是啊,我回來啦,爸爸今天也辛苦了。”

葉華平緊緊地抱住父親,眼中閃爍著淚花。

這個擁抱雖然短暫,但卻包含了無數的思念和期待。

“不過,你不是剛下班嗎,明天還要上班,我和媽都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吃飯。”

“你回來了我今天肯定得騎車趕回來。”

他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那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父女兩人走進廚房。

齊悅然見到外公葉思源回來了,也連忙起身打招呼。

“叔叔好,我是齊悅然!”

葉思源見到齊悅然,突然心中一陣絞痛。

不知道是老毛病犯了,還是突然出現了某種磁場共振。

痛感來得突然又猛烈。

“嗯……齊同學,歡迎來我們家……”

他艱難的回應了齊悅然的招呼。

又條件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眉頭緊鎖。

“怎麼了!”

齊悅然瞬間慌了神。

外公在她心中一直是那個病弱的形象,過於根深蒂固。

以至於外公突然的皺眉,都讓她覺得大事不妙。

她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走上去扶住外公的手臂。

葉思源擺擺手,說:“沒事,老毛病了……有時候會突然心絞痛一下,有時會突然呼吸急促。”

見齊悅然還是一副過於擔心的表情,葉思源又和藹的微笑道:“可能是今天見家裡來了客人高興,有些激動了。”

齊悅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超出了一個好朋友的熱心程度,又往後退了兩步,讓出安全距離。

“爸還是要記得按時吃藥。”

葉華平憂心忡忡,給葉思源端了杯水。

她記得從去年起父親的心絞痛就越來越頻繁了。

她覺得一直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一直想帶父親到沙市醫院檢查一次。

但葉思源總是推脫。

總認為自己身體健康的很,每天能吃飯能幹活的,哪能有什麼問題?

“平平放心,爸爸身體好著呢!”

葉思源喝了口水,又接著準備幹活了。

用他那寬闊的胸懷給了女兒一個安心的避風港。

平時自己在廠裡總是省吃儉用,都是為了攢錢補貼家用。

方蘭君在家帶孩子已經夠辛苦了。

而他,在廠裡都是苦力錢。

每天很累,但收入卻一直無法上漲,還得負擔小兒子和小女兒的學費。

他輕撫著女兒的背,如同田野裡的微風,溫暖而安慰。

父女二人在夕陽的餘暉中互相幫忙,一切盡在不言中。

“爸,筷子。”

“擺了。”

“青菜。”

“剛洗好。”

“……”

他們不需要華麗的言辭,不需要繁複的情節。

只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微笑,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深深親情。

交流間,也默契十足,即便又是這麼久沒見了。

齊悅然在火堆邊看著這個美好的場景,思緒也在慢慢飄遠。

外公葉思源,她剛算了算,今年不過四十五六的年紀,卻顯得有些蒼老。

或許是這輩人孩子多,養育負擔重,生活也格外辛苦一些。

不過,現在葉思源還年輕,比齊悅然記憶中的那個外公年輕了可有三十多歲。

現在的葉思源頭髮茂盛。

雖然瘦削,個子也不算高,身形卻是有力的。

臉龐線條分明,像是經過歲月精心雕刻一般。

眉宇間刻著歲月的印記,每一條皺紋都記載著他的生活經歷。

他的嘴唇厚實而沉穩,那是在無數個日夜中,忍受孤獨與艱辛而形成的特殊標誌。

葉思源的穿著並不華麗,但十分整潔。

工作服上沾滿了各種化學藥品的味道,成為了他身份的特殊標識。

他的面板由於長年累月在化學工廠的特殊環境中工作,略帶一點淡淡的藍色調,就像那些久經風雨的銅像一樣。

他的雙手,強壯且粗糙,手背上佈滿了一道道深邃的皺紋,象徵著他勤勞的一生……

總的來說,葉思源的外貌與他的性格一樣,都是那種沉穩、堅韌的型別。

她腦海中不斷比對著上輩子外公的情況,也愈發感到疑惑。

外公四十多歲還這麼健康。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身體情況突然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