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阮胭在“人間至味”正門外的簷下等令淮歆。

沒想到令淮燁的助理李俊朗跟了來,客客氣氣地向她表示,他在這裡等著就好,要阮胭先回雅間去。

還搬出令淮燁來,“令總說夏夜蚊蟲多,要是害得阮小姐被咬傷就不好了。”

阮胭周旋不過,只能應下,慢吞吞往回走。

她也沒想到,會在幽靜的庭院裡撞見盛聿白一行。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阮胭還是一眼認出盛聿白來,並下意識地喚了他名字。

當男人回頭時,阮胭心裡湧出萬千複雜的情緒。

她無法忽視他身邊那抹倩影,以及剛才女人瑩白的手搭在他臂彎處的畫面。

阮胭剛想問什麼,盛聿白的助理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壓低了聲音:“太太,盛總帶客戶過來吃飯,有什麼事,您不如回家了再說。”

他將“客戶”這兩個字咬的很重,彷彿是在替盛聿白解釋。

阮胭只好壓下心裡的好奇和針刺感,垂在腿側揪緊連衣裙的手也暗暗鬆了力道。

她睇了助理一眼,唇角略彎:“你們忙。”

總歸當初協議結婚的時候,阮胭就和盛聿白約定過。

如果他們當中,有一方將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想要結束這段婚姻,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對方。

這三年裡,阮胭和盛聿白的夫妻關係雖然臨近冰點,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但在外面時,盛聿白還是會給足阮胭體面,也從未和異性有過什麼過密的來往,十分潔身自好。

阮胭以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總有一天盛聿白會察覺到她的愛意,回頭看見她。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喜歡著他,在盛聿白動心之前,不敢輕易表露自己對他的心思。

正因如此,她當下更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緒,選擇相信盛聿白助理的話。

只把那個女人,當做是盛聿白一個很重要的客戶。

就在這時,宋韻開口了,衝著阮胭,嘴角勾笑:“這位就是盛太太吧,不愧是春蘿市第一名媛,果然是個清豔出塵的絕代美人。”

她這話聽著像是對阮胭有所瞭解。

這讓阮胭不得不多看她一眼,心裡再度百轉千回。

盛聿白的助理當即便僵住了身體,雷打不動的臉上鮮有地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瞄了宋韻一眼,有些不理解她的操作,並擔憂地看了盛聿白一眼。

盛聿白還是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面色沉沉,目光深深,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阮胭僵著,他們三人之間的氛圍明顯有些古怪。

她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化解僵硬的氛圍,卻編不出話來,只若有所思地盯著女人。

盛聿白的助理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由他來打破僵局。

但他還沒組織好語言,便有一道清甜的女音從不遠處傳來,“阮姐姐!”

阮胭沉鬱的心情霎時明朗不少,因為下一秒,她落入了一個香軟又溫暖的懷抱。

是姍姍來遲的令淮歆。

她在看見阮胭的第一時間,便朝她張開雙手抱了過來。

令淮燁的助理也在,眼看著令淮歆像只蝴蝶一樣撲向阮胭,他想阻止來著,沒來得及。

隨後助理才發覺,他和令淮燁來得似乎正是時候。

無形間,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阮小姐。”令淮燁的助理禮貌地打了招呼。

隨後他朝另外三人掃了一眼,一臉嚴肅地問阮胭:“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

作為令淮燁的助理,李俊朗對商業上的競爭對手“盛氏集團”是有所瞭解的。

他一眼就認出阮胭對面的男人是盛氏集團的掌權人盛聿白。

看他們一行三人,似擋住了阮胭的去路。

李俊朗還以為阮胭遇到了什麼麻煩。

雖然他今天是第一次見阮胭,但作為令淮燁的助理,李俊朗還是有一些眼力見的。

知道阮胭對於老闆而言非比尋常,剛才接到令淮歆的時候也旁敲側擊打聽了幾句,隱約知曉阮胭和他家老闆曾是青梅竹馬,很要好的關係。

所以要是阮胭真的遇到了麻煩,他肯定是要幫忙的。

“沒有。”阮胭也意識到李俊朗誤會了,低聲解釋了一句。

她被令淮歆放開後,順勢跟盛聿白打了招呼,“我朋友到了,先走一步。”

阮胭這話是看著盛聿白說的。

話落後,她衝他身邊的女人禮貌的笑了笑,打算就這麼忽略她剛才意味深長的讚美。

難得的,盛聿白叫住了她,聲線一貫沉冷:“等等。”

阮胭去牽令淮歆的手一頓,視線回落到西裝革履的盛聿白臉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微蹙的濃眉下那雙令人看不透的眼睛。

“一起吧。”盛聿白接著道,語氣沒什麼起伏。

但他的話,卻讓阮胭愣怔了幾秒鐘。

她不敢置信地對上男人的視線,呢喃著問:“一起……什麼?”

盛聿白麵色一僵,竟是被她茫然地一問,噎了半晌。

最後還是他的助理任易雲接過話,向阮胭解釋:“盛總的意思是,要請太太的朋友們吃飯。”

任易雲話落,阮胭才逐漸回過味來。

她輕抿的紅唇微動,欲言又止。

還是不相信盛聿白竟然會主動提出和她的朋友一起吃飯。

難不成,他是為了向她證明那個女人真的只是他的客戶?

證明他們私下裡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

盛聿白並沒有想那麼多。

他只是覺得既然在這裡遇見了阮胭,沒道理避開她和宋韻單獨吃飯。

時隔三年,他也該讓宋韻知道,她離開以後,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他沒有自輕自賤到被她甩了,還巴巴等她回來。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理,盛聿白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不想讓宋韻以為沒了她,他就過不好日子了。

三年的時間,他已經不是以前非她不可的盛聿白了。

如果她想要挽回他,就得拿出一些令他信服的手段來。

“太太?”身為令淮燁的助理,李俊朗頭一回腦袋轉不過彎來。

他詫異地低喃出聲,被離得近的令淮歆聽見了,好心向他解釋了一下阮胭和盛氏集團總裁盛聿白之間的關係。

聽完令淮歆的解釋,李俊朗整個人都傻眼了,臉色忽白忽暗,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

他沒聽錯吧!

阮小姐是盛聿白的太太?!

那他家老闆還明裡暗裡地對人家獻殷勤!多冒昧啊!

-

介於盛聿白主動提出,要和阮胭他們一起用餐。

阮胭便託秦珍珍店裡的二掌櫃給他們換了一間大包房。

令淮燁是被店裡的服務員請到大包房的。

他進門時,其他人都已經在包房裡落座了。

盛聿白和宋韻挨坐在一起,他右手邊則坐著阮胭。

阮胭另一側的椅子空著,是令淮歆特意給令淮燁留的座。

這不,令淮歆一看見令淮燁被服務員領著進門來,便急忙衝他招手:“哥,來這兒坐!”

因為令淮歆拔高的分貝,包房裡其餘幾人也齊刷刷朝門口進來的令淮燁看去。

其中目光最為深沉的要數盛聿白。

他之前以為,阮胭說的兩個朋友是剛才在院子裡見到的那兩個人。

因為他從來沒有涉足過阮胭的圈子,所以並不知道她除了秦珍珍、周文月這兩個朋友外,還有其他什麼朋友。

所以哪怕之前盛聿白覺得那個一把抱住阮胭的女孩有幾分眼熟,也並沒有把她和令家聯絡在一起。

眼下看見進門來的令淮燁,盛聿白才反應過來,原來阮胭說的“兩個朋友”指的是令淮燁和他妹妹令淮歆。

一時間,盛聿白的臉色急速暗沉,他甚至顧不上左手邊跟他說話的宋韻。

畢竟令淮燁的身份擺在那裡,不管是三年前的令氏集團二少爺,還是如今的華因地產掌權人,他都是盛聿白不可輕視的勁敵。

令淮燁在看見包間裡的盛況後,心裡也愣怔了一下。

不明白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和阮胭的這頓飯,怎麼又多了幾位外人。

尤其是坐在阮胭左手邊的盛聿白,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饒是如此,令淮燁還是面不改色地走向了令淮歆特意給他留的座位。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動,才導致現在這樣略顯修羅的局面。

但只要是阮胭的安排,他便沒有異議。

“不好意思,剛才在樓下遇到了聿白和他的客戶。”

“正好一起吃個飯,就當我們為你接風洗塵?”

阮胭在令淮燁落座後,便轉頭和他低聲說著話,末了,她也覺得自己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遲了點。”

雖然阮胭話音很低,但坐在她另一邊的盛聿白還是聽清了她與令淮燁的談話。

從盛聿白的角度看去時,阮胭整個身子都微微向令淮燁傾靠過去。

而令淮燁也下意識低首湊近她,遷就地聽她說話。

不知怎的,那一眼的畫面,讓盛聿白心裡有種發悶的燥感。

以至於他的思緒空白了一瞬,出口的話沒過腦子般:“胭胭說得對,這頓飯就當是我們為令總接風洗塵。”

若只是一句話,倒也不至於讓阮胭心如鹿撞。

最重要的還是盛聿白在開口的那一刻,他寬大的手掌覆住了阮胭的手。

那陌生的溫熱感,令阮胭心絃輕顫,轉眸不可思議地看著手的主人。

盛聿白沒看她,視線和令淮燁相接,眼裡諱莫如深,暗湧著什麼。

握著阮胭的手極具挑釁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那陌生的細膩絲滑的觸感,令他微微心顫,有種觸電般的酥麻感。

引得盛聿白不自覺地朝阮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她白皙小臉上浮起可疑紅暈。

她似乎很緊張,只與他對了一眼,便面露慌色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阮胭這般反應,盛聿白無疑是滿意的。

再看令淮燁,他波瀾不驚的俊臉上果然有了皸裂的跡象。

不過很快令淮燁便重整了自己的情緒。

他的視線從盛聿白握著阮胭的手上移開,端起手邊一杯花茶喝了一口。

片刻沉默後,令淮燁的薄唇勾出淡淡弧度,平靜的視線重新落回了盛聿白臉上。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盛聿白另一側的宋韻,笑意深了些,語氣淡然:“那就多謝盛總款待了。”

“不過盛總不是和‘客戶’來這兒吃飯麼,臨時改主意為我接風洗塵,您的‘客戶’沒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