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頭

一道天雷當空而落，空中禮樂升鳴，無數模糊的黑影垂首從高空俯視下界，無人能看清那些人的形貌，但那居高臨下的藐視，卻是無人不能感知的蔑視。

轟隆隆！

雷落之處，一人傲然而立，身周白電環繞，猶如九天雷神一般仰望蒼穹。

“我知爾等不過嗜血之蟲，終有一日，後世之骨將重臨世間，破汝之天，滅汝之魂，墮汝等入萬劫不復！”

那人話落，突然全身被一道白色雷電穿過，怦然爆裂做無數細碎塵埃，隨風而去！

而在那人體內，卻突然飛出八道濁光，八方散落，不復存在！

時光悄然流逝

萬年如曇花一現，轉眼即逝。

這處萬年前曾落下天雷之處卻是以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水聲潺潺，霧靄繚繞，一條山間溪流邊，滿是長著翠綠青苔的鵝卵石，潮溼滑膩，卻滿是生機。石間不時爬出幾隻多足小蟲，看起來謹慎又逍遙。

蟲兒爬動的無聲無息，剛剛鑽入一塊隆起很高的石塊內，凌空一隻繡著簡潔花朵的繡鞋卻一腳踩在了上面，緊接著一聲驚呼，鵝卵石便被踹飛了出去，蟲兒卻是躲進了石下的泥裡逃過了一劫。

“哎呦！胖丫啊！你別亂走啊！”一個男人的聲音驚呼著穿過霧靄來到河邊，扶起了那穿著繡鞋的女人。

“剛才就是沒注意嘛，我就是想坐河邊吹吹風，地那邊的牛屎味太濃了，我聞著噁心！”女人左手扶著後腰，右手攏著下腹，挺著個大肚腩紅著臉道。

男人嘖舌道：“那你跟我說呀！我扶著你過來。”說著男人看看四周，見到不遠處一塊探水石，前尖後圓，尖頭落在水中，圓頭大如磨盤敦實的坐在河岸，眼中現出喜色，扶著女人走到石頭邊，將身上的外衣脫下鋪在上面道：“胖丫，坐這吧，有什麼事兒你叫我！”

胖丫被男人扶著坐到了石頭上，動了動覺得很是穩當舒服，便笑著點頭道：“知道了阿松，你去吧，我自己待著就好。”

阿松點頭，蹲下身摸摸胖丫的肚子，然後轉身快步鑽入了霧靄中。

胖丫獨自一人坐在溪流邊，看著溪水向低處流去，水紋盪漾，嘩嘩之聲彷彿能夠滌盪心靈，不知不覺竟是看呆了神，最後竟有一種神魂都跟著這水波流走了一樣，暈暈乎乎的。

胖丫晃晃頭，恢復了一下神智，伸腳劃拉起腳邊那些看上去不知經歷多少歲月的的石頭，嚇跑了無數藏在石頭裡的小蟲。

時間推移，霧靄慢慢散去，頭頂青天白日落下日光，那些汙黑古拙的石頭間竟突然閃出一道五彩的光華，但轉瞬即逝。

胖丫一愣，停下動作，四處觀瞧，換了幾個角度，又再次看到了那光亮，她好奇的從石頭上站起來，走向那處亮點，不過兩步距離，藏在石縫間，胖丫伸手扒拉開掩蓋在上面的石頭，裡面赫然顯露出一塊小孩子拳頭大小的剔透石塊。

胖丫好奇的撿起石塊，走回石頭上坐好，舉起石塊觀瞧，只見那石塊被水衝的很是乾淨，看起來玲瓏剔透，也能透光，但是透過石頭卻不能看到對面，裡面朦朦朧朧好似有很多種顏色，但仔細一看又只是灰濛濛的一片，放在手裡竟帶著些溫度，有多處稜角，但稜角光滑，看上去很是喜人。

胖丫愛不釋手，將石頭在手中把玩良久，放入懷中。

這時四周霧靄以全部散去，目光所及，那河畔竟是數畝良田，莊稼茂盛，望眼遠眺，良田那盡頭便是一處升騰裊裊炊煙的村莊，正可謂是裊裊炊煙處，藹藹有人家，不是仙境往來人，卻是桃源人不知。

阿松正彎腰在離胖丫不遠的一處良田中拔草，剛巧三個手捧木盆的素服娘子從村莊中嬉笑著走了過來，見到坐在河邊的胖丫，擺手打著招呼，阿松站起身，傻笑著看著眾人。

胖丫想要站起身迎接眾人，其中一個圓臉的娘子忙走上前扶住胖丫的手，然後慢慢按下胖丫的身子道：“你可別起來，好好坐著吧。”

胖丫笑道：“今天得空來洗衣服了？”

娘子笑道：”可不，哪像你呀，每日挺著肚腩只能坐在這等郎君。家裡婆婆好的很，回去了便可吃飯了。”

胖丫臉一紅道：“我也是做飯的。”

另一位細長臉的娘子走過來，摸摸胖丫的肚腩問道：“還有幾月便生了？”

胖丫道：“三月。”

細臉娘子轉頭看向阿松道：“還有三月，劉松你可別懈怠了！”

阿松憨笑點頭道：“不能不能”

時光荏苒，三月轉瞬即逝。

劉家誕下一個男娃，男娃面板白皙剔透，竟不似別家娃兒落生時紅彤彤難看的緊，不過除了那白皙的膚色，道沒了別的特點，小胳膊小腿，如正常奶娃娃一樣，能哭能笑也能鬧。

村莊族長便是那胖丫的族親，有了這般好事自然是第一時間便來了劉家看望。

胖丫在床上抱著娃兒伸手撩撥娃兒的小鼻頭，那娃兒竟伸手抓住了胖丫的食指，惹得胖丫寵溺的親了娃兒一口道：“你還是認人的，不枉我腳踏鬼門關生你這一回。”說著，胖丫把那塊收藏良久的石頭從枕邊拿了出來逗弄娃兒。

娃兒見了張開雙手彷彿在說把那個東西給我。

胖丫見了也不吝嗇，將石頭遞到了娃兒的手中，娃兒便緊緊的抱住那石頭不再撒手。

這時族長到了，見了這場景笑哈哈的道：“這娃兒長的是真好看。”

胖丫抬頭看向族長笑道：“二叔你來了。”

族長點頭道：“阿松呢？”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應喝：“二叔來了？！”說著阿松便走入了屋子道：“我去給胖丫摘梨吃了，二叔你來的正好，也吃一個吧。”說著阿松便遞來一小木盆的黃梨。

二叔點點頭接過黃橙橙滿是斑點的梨道：“孩子起名了沒？”

阿松搖頭道：“還沒呢，二叔你讀書多，正巧來了幫著給起一個吧。”

族長轉過頭看向娃兒，見娃兒手中拿著塊晶瑩的石頭愣了一下，蹲身看了看道：“這石塊哪來的？”

胖丫道：“河邊撿的。”

阿松道：“二叔你知道這是啥石頭嗎？這麼好看？胖丫喜歡的不得了，天天放枕頭底下不讓我碰。”

族長道：“看著眼熟，有點像我前幾年去城裡看到的東西，那個叫……好像叫瑠璃。”

胖丫睜大眼睛道：“好聽哎，這名字好聽。”

族長道：“對了，當時有個書生說瑠璃是佛家的寶貝，不過那個我看到的比這個好看多了，什麼顏色都有，這個顏色就淡了。”

胖丫卻是笑道：“無礙，娃兒喜歡就好，瑠璃也是個好名字，二叔瑠璃怎麼寫你知道嗎？”

二叔點頭，在地上用手扒拉著灰塵寫了出來，不過字跡不是很工整。

胖丫道：“好看好看，字也好看，阿松，二叔，我的娃就叫瑠璃吧？”

阿松問道：“劉瑠璃？”

胖丫道：“不，中間的琉去掉，不然叫著太麻煩。”

“劉璃？劉璃，嗯，行，不錯。”族長點點頭又道：“不過孩子還小，起名太好聽容易被鬼怪惦記上，給他起個小名吧。”他看了看娃兒手中的石頭道：“就叫石頭吧。”

娃兒突然咯咯樂了起來，胖丫低頭笑吟吟的看著娃兒道：“你笑什麼？好像你能聽懂一樣。”突然胖丫愣了一下，奇怪的拔弄著娃兒懸空抓撓的小手道：“石頭呢？”

阿松奇怪的看過去問道：“怎麼了？”

胖丫抬頭道：“石頭，那塊瑠璃不見了？”可當胖丫再次低頭的時候，那石頭卻再次出現在了娃兒的手中，娃兒正笑咯咯的擺弄著那塊石頭。

石頭這個小名給了劉璃果然是給對了，自打劉家這小兒子能站立的時候開始，胖丫就覺得石頭果然像個石頭，木訥的可愛。

從小石頭便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整個人的面板也一直都是白白的，沒有一點瑕疵，還好，劉璃的頭髮是黑色的，不然胖丫和阿松都以為這孩子得了什麼面板病。

不過自那日胖丫發現瑠璃石消失之後，就經常找不到那塊石頭，不過每隔一段時間，那石頭就又會出現，很是詭異，不過有了劉璃之後，胖丫也不再把那石頭當做寶貝，每日裡只是傾盡所有的對劉璃好。

一日她在深夜做了個詭異的夢，夢到劉璃還是小時候的模樣，不知被誰扔到了樹丫上，很高，胖丫嚇壞了，便要上去取，誰知劉璃卻是突然掉落了下來，啪的一聲變成了一地冰晶一樣的碎屑，嚇的胖丫猛然從夢中驚醒，雙眼睜開，目光剛好落在劉璃那胖嘟嘟的鼓鼓臉蛋上，這才恍然，方才是做了個夢。

可這夢似乎是一種預示，在那天之後不到半月，劉璃跟著阿松歡樂的跑在鄉間土路上玩，腳下拌了塊石頭，劉璃便一頭跌在地上，接著阿松便看到劉璃的一隻腳竟腳跟向前腳尖向後了。

這一幕嚇得阿松抱起劉璃便往村裡的郎中家去看，郎中下了結論，劉璃骨折了。

沒錯，只是輕輕的摔了一跤便骨折了，其他孩子有可能摔一輩子都不會骨折的跟頭，劉璃卻是輕易地骨折了，而且是極為嚴重的骨折。

可能是骨折的太突然，劉璃直到回到家才哇哇的哭了起來。

自那以後隔三差五，劉璃就會莫名其妙的因為用力過猛而骨折，雙腳雙腿，上身雙臂雙手，甚至是手指鼻子，都莫名其妙的骨折過，每次骨折的疼痛都讓劉璃痛不欲生。

不過唯一慶幸的的是，雖然劉璃看上去很痛苦，但是骨折的地方總是會以很快的速度癒合，彷彿那些骨折只不過是扭了筋骨一樣。

就這樣，劉璃伴著痛不欲生的骨折之苦慢慢長大成人，每日裡只能坐在屋子裡看著村外的孩子們無所顧忌的奔跑在鄉間土路上，而他只能孤獨的坐在父母為他搭建的小屋裡看著父親去城裡為他帶回來的書。

除了讀書，劉璃總是獨個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他並不是完全不能動，只是不能使勁動，所以他做什麼事情都輕飄飄的，越長大，他越是懂事，雖然他已經對疼痛有所免疫，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骨折，即使能好，母親和父親也都會傷心，所以他讓自己年輕的心變得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有耐心。

這並不是他希望的，他也有年輕人的熱血，只是他的身體並不允許。

再過幾日，他的十八歲生日便要到了，以往每過一次生日他便許願自己能如普通人一樣幫父母幹活，跟朋友們打鬧，能在土路上跟著春燕奔跑。

“滿天神佛，能否聽我一言？”他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坐在書桌前，彷彿一尊玉白的石像一樣默默地禱告著。

“幹什麼呢？”突然一個年輕且洪亮的男聲傳入劉璃的耳中

劉璃奇怪的睜開眼，就見眼前的視窗外站著個蒜頭鼻子的十七八少年，長相有些顯老，但雙眸裡滿是純真。

“你怎麼來了？”劉璃輕聲細語的問道。

“怎麼？你二舅舅來看看我的小侄兒不行嗎？”蒜頭鼻笑著道。

劉璃切了一聲不去搭理他。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是怕你無聊特意過來給你講點有趣的事兒。”蒜頭鼻說著翻入窗子蹦了進來，靈巧的像個猴子，扭身轉到劉璃身後伸手便想要搭在劉璃肩膀上，可剛做出了一個動作，馬上他便又收回了手。

劉璃笑道：“這回不毛躁了？小孟和？”

“去掉那個小字，沒大沒小，你媽還得管我叫弟弟，你這麼叫豈不是亂了輩分！”說著孟和拍拍無處安放的雙手道：“我可是長記性，上回忘了你是瓷娃娃，一不小心按壞了你的小拇指，我真是謝謝你，我被我老爹打的三天下不來炕！”

劉璃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鬆鬆筋骨而已，你不是自稱金剛不壞之身嗎？”

“好了好了不聊這個，我跟你說點正事！”孟和話落一臉激動模樣道“一手訊息一手訊息，咱們村好像鬧鬼了！”孟和一臉神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