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觀棋輕輕擺手,但助理卻糾纏上,有意要與她有牽連,甚至不惜騙人:

“但您站的這個位置,我們boss的車就停在這裡,怕等下倒車後視鏡會劃到你喔。”

唐觀棋聞言,似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要走開,但只著一隻鞋,還是高跟鞋,她往後輕輕挪了一下,就失衡差點跌倒。

助理心想天助我也。

張世輝見機會已在面前,喜上心頭,似友好的過路行人,急人之急:“扶一下,肯定扭到腳了,送這位同學去醫院。”

應鐸和劉總在荷花池繞了一週,又去莊明月樓,起碼都有半小時,終於閒庭信步出來。

應鐸進一趟校園,都覺自己原來已經染上社會濁氣,對人的猜測更偏於複雜,生出些微對單純的牽縈。

紅色計程車從港大出口的大下坡唰地行駛過,計程車消失那一瞬,夜色坡道的對面,應鐸卻看見了唐觀棋。

燈影清晰如洗,她突然就這麼一下又出現在他面前,像一個很隱晦的驚喜,他自己都很難言語那一刻的感覺。

但情況似乎不樂觀,她正被一箇中年男人和助理樣的女人扶著,想把她扶上車。

唐觀棋被兩個人強扶著,又無法張口說不用,這下心中有些焦急,怕不是真的要被這個張總揩油。

她力量完全不敵對方,眼見要被推入豪車,一時間真的有完蛋的感覺,她也許走了一步錯棋。

然而一聲低磁男聲略沉冷地響起:“張世輝。”

她抬眸看了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路燈下,輕風與光輝同時吹動他髮絲,貴氣但沉冷如一輪霧月,有遙遠的疏離。

張世輝和助理都立刻看過去。

但張世輝好歹是在名利場混的,立刻擺出笑臉:“應生也現在才出來?”

一向隨和好說話的應鐸,面色上帶著冷淡的笑意:“一出來就見到正在等我的人,被張總扶著。”

張世輝驚愕地看向唐觀棋,助理亦沒想到,兩個人立刻都像被火燙到一般收了手。

唐觀棋反而一下失了衡,單腿站立站不穩,下意識去扶路燈杆,但未想到一下沒扶穩,手滑錯過路燈杆,就要跌倒,卻被一隻大手握住手臂穩穩扶住。

那隻大手滾燙寬大,握住她整圈手臂,激得她骨脊發麻,她抬起頭,看見應鐸凌厲的下顎線條。

他身上有很溫暖也乾燥的紫衫木氣息。

男人的懷抱堅毅穩鎮,受了她的衝擊卻紋絲不動。

張世輝沒想到會惹到應鐸頭上,應鐸素來溫和寬容,但不代表他好惹:

“誤會,我只是看這位小同學跌倒,想順帶送她去醫院。”

應鐸垂眸看唐觀棋:“是?”

唐觀棋立刻搖搖頭,仰頭看著他,慌亂帶著淚光的眼睛似兩顆寶石,帶著求救的迫切。

張世輝登時背後寒毛都豎起來,此刻如果不坦白認錯,怕是不能過去:“是我一時色迷心竅,今晚都是我的錯,這樣吧,專案我主動讓利五個百分點,給這位同學賠罪。”

調戲了小姑娘,賠禮反而讓到他手中,也算搞笑。

應鐸沒有放過他,不緊不慢地懶淡道:“不如去蘭門飲杯茶。”

聽到蘭門,張世輝一瞬間都差點跪下。

唐觀棋聽見蘭門,心裡都有微驚。

雖然應鐸說得很平淡很隨意,但關於應鐸的背景,她其實一路以來都是心裡打鼓的。

現在蘭門是洗成愛國商會了,但港城廉政公署成立前也就是七四年前,應承鋒一統紅燈區。

應鐸是應承峰的獨子,什麼地位可想而知。

她都不知道現在這兩個字背後的水究竟多深,畢竟風靡一時的港城黑道電影,裡面那位“大佬”的原型,都是指的一個人。

張世輝就一個普通商人,根本不敢觸碰,嚇得屁滾溲流。

唐觀棋有自己都不覺意的輕微發抖,應鐸感覺到了,讓她一直在這裡怕是不行。

應鐸半闔眼看一眼助理:“處理一下。”

麥青頷首:“是。”

應鐸鬆開唐觀棋的手臂,轉眼又是溫和沉穩的年上前輩:“我送你回去。”

司機將一輛奢黑色勞斯萊斯開過來。

唐觀棋輕輕點頭。

戴著白手套的司機下車來為她開車門。

應鐸示意她上,唐觀棋猶豫一瞬,把自己斷了的那隻高跟鞋穿上,小心地上車,他伸手護在她背後,沒碰到但如果她失足,便能穩穩接住她。

等她坐穩,他也邁開長腿上車,關上門,車裡已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她用餘光偷偷看他,白襯衫的袖子被他挽起一段,露出肌肉豎痕分明的一段手臂,青筋在修長手臂上延伸到手背,膚色冷白,雅緻又有男人的性感。

側臉輪廓起伏,眉骨很高,上揚的眉毛濃郁,鼻樑峻險如陡峰。

他似察覺到她的視線看了過來,唐觀棋立刻收回視線。

只聽他聲音沉穩安撫她:“等一陣,可以嗎?”

他身上的紫衫木氣息明明淡,但男人的存在感卻飽滿到讓人不自在。

唐觀棋不知道要等什麼,卻輕輕點頭。

終於,麥青處理出結果,輕輕敲了一下車窗。

應鐸修長的手指摁下車窗鍵,車窗靜音降下。

麥青彎著腰彙報:

“張世輝說會以唐觀棋小姐的名義,捐贈給港大三百萬。”

唐觀棋不無震驚,但沒有表現出來。

三百萬…

而她身邊坐著的男人不疾不徐,似早已經做好決定:“將輝成科技招標作假的證據發給浪町科技。”

輝成科技是張世輝的公司,而浪町科技,是輝成的死對頭。

唐觀棋既然瞭解過張世輝的癖好,當然也瞭解過這些。

她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不知道應先生的天平是否微微向她傾斜。

麥青站在車外低頭:“是。”

她已經習慣,boss要剖人,從來都不會親自拿刀。

他低沉溫潤的聲音如常,對司機態度和顏悅色:“開車吧。”

司機連忙啟動車子,車平穩得不可思議,減震好得像是磁懸浮在地面上的一樣,啟動時都沒有頓挫感,黑色羊絨地毯亦穩穩托住她斷了的高跟鞋。

唐觀棋第一次坐勞斯萊斯,體驗感好得讓她控制著自己,不露出侷促。

車內還是能聽到一點點外面細碎的聲音,但溫柔得共振,讓人舒服。

到了薄扶林,有阿Sir騎著警車在勞斯萊斯前後,四輛寶馬車標的s1000摩托警車剛好前後圍住車。

一開始唐觀棋以為是巧合,直到發現警車就是在為應先生開路。

她的心跳劇烈起來,有個她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世界正在向她敞開。

應鐸注意到了年輕女孩似乎有些緊張,態度溫容地開口:

“最近遭遇槍擊案,恰逢金融周,事關全港,所以格外受警署關注,不用怕。”

她看向他,卻似並不關注這件事,看他的眼神已經與籃球場的不同。

明顯的區別,看他的眼神帶著餘驚未定的悸動,那種傾慕便似一片汪洋湧出來,比夜色還要動人,因為沒有經歷過世事,所以愛意格外炙熱。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少女愛上了他。

應鐸沒想到,但心裡的感覺似是被闇昧地一擊,很難說那不是驚喜,但更偏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