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艘不起眼的遊艇橫亙在海面上。

一位銀髮鶴須的唐裝老人,正坐在甲板上聚精會神垂釣。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過來,朝他深鞠一躬,恭敬道:“乾爹,有個情況要跟您彙報一下……”

老人閉著眼睛,微微動嘴,慵懶的擠出一個字:“說。”

男人輕聲道:“昨天齊海市局召開案情分析會,有個毛頭小子破例旁聽併發言。”

“他的推理快接近答案了,好在沒有被專案組採納。

“我擔心那小子將來會成為隱患,您看有無必要未雨綢繆?”

老人古井不波問道:“什麼來頭?”

男人道:“純粹泥腿子出身,沒有任何背景,目前是市局的公車司機。”

“我覺得他只是個嘴替,真正的操盤手是那個女人。”

“她可能察覺到了什麼,才不敢親自開口。”

“我感覺她對我們的威脅很大,要不……”

聞言,老人毫不猶豫搖頭。

“他們現在沒找到方向和突破口,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反而給了他們正確提示。”

“就像釣魚,只要我不亂動,魚就永遠察覺不到危險……”

男人若有所思點頭:“乾爹言之有理!受教了!”

“你看,上鉤了……”

老人稍稍用力抬杆,一條鱸魚便被釣上來。

只不過,是死魚。

“死魚正口……看來最近要有不好的事發生。”

老人臉色微變,喃喃道:“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男人立馬點頭應聲:“知道……亂中求穩!”

…………

一連幾天,警方開展了大規模排查工作。

魏嵐身先士卒,整天衝在第一線,可給宋啟累夠嗆。

恰逢週末,魏嵐女兒章宜凌從學校返家。

按照此前約定,宋啟要給她補課。

宋啟深知這位領導千金的重要性。

搞定她就能與魏嵐的關係更進一步。

自然對這次補課高度重視。

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甚至重新找出高中課本溫習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進門之前,魏嵐給宋啟打預防針:“我女兒性子比較冷淡,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宋啟拍著胸脯說道:“沒問題的領導,我自來熟,相信很快能跟她打成一片。”

他滿懷期待大展身手,不料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章宜凌把自己鎖在房間,根本不讓宋啟進去。

魏嵐換上一身家居服,頭髮也放下來披在肩上,處處散發著一股熟女的魅力。

看到宋啟站在門外一臉尷尬,她立馬上前敲了敲門。

“凌兒,你把門開啟,我給你請了家教老師。”

就聽屋裡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不用,我自己會學,讓他走吧。”

魏嵐眉頭微蹙,語氣也變得嚴肅:“凌兒,人家老師都來了,你這樣禮貌嗎?馬上開門!”

嘎吱——

門開了一半,一張俏臉映入眼簾。

章宜凌也是個美人坯子,五官跟魏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可惜表情太過冷峻,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你好,我叫宋啟,是來給你補習功課的。”

宋啟面帶微笑,主動打招呼。

章宜凌理都不理,徑直回到座位上寫作業。

“不好意思,你多擔待。”

魏嵐顯然氣壞了,但還是強忍怒意給宋啟擠出一絲笑容。

“沒事,沒事。”宋啟笑了笑,“魏副局,您先去忙吧,我陪她聊聊。”

支走了魏嵐,宋啟輕輕關上房門。

環視四周,房間不大,十五六平米,但收拾得乾淨利落。

被子居然疊成了豆腐塊,床單也平整得可怕,如同一面平湖。

讓人乍一看,還以為進了退伍兵的房間。

宋啟心想,估計章宜凌跟爸爸的關係很好。

章愛國的優良傳統,她完美繼承下來了。

書桌旁邊有一個小書櫃,裡面擺滿了各種中外名著。

往常書櫃裡的書大多是擺著好看的,很少有人會真的拿出時間閱讀。

宋啟也不著急跟章宜凌拉近關係。

順手從書櫃裡拿出一本《道林·格雷的畫像》看起來。

房間裡出奇的安靜,只有翻動書頁和落筆寫字的“沙沙”聲。

過了許久。

章宜凌忽然開口:“你走吧,我沒什麼可輔導的。”

宋啟淡淡道:“我能看看你一模成績單嗎?”

章宜凌從書包裡找出成績單,一把拍在桌上,眼裡滿是輕蔑。

她成績很好,每次考試幾乎都能拿年級前三。

這次一模,滿分750,她考了678。

只要再努努力,基本就能夠到清北的錄取線。

這個分數已經相當優秀,但比起宋啟當年的高考成績還要差一丟丟。

宋啟注意到,她的其他科目都沒多大提升空間,唯獨語文成績有點差,便問:“你語文的短板在哪裡?”

一提到這個事,章宜凌就滿臉憤懣。

“我討厭主觀題,每次都跟標準答案大相徑庭,但我並不認為我錯了。”

“比如魯迅的《雪》,描寫南國的雪松散,我認為不能凝聚,是不團結的現象,但標準答案卻是不勾結,不同流合汙。”

“強迫你接受統一的觀念,就是所謂的主觀,我不喜歡。”

宋啟把那本《道林·格雷的畫像》放到她面前,“這本書看過嗎?”

“看過。”章宜凌點點頭,“我很喜歡奧斯卡·王爾德的書。”

這本書講述了主角道林·格雷在畫家霍爾沃德的誘惑下,向自畫像許願青春永駐,自己的罪惡都由畫像承擔。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道林的行為逐漸墮落,畫像變得越來越醜陋,而他自己卻始終保持青春美貌。

後來道林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企圖掩蓋罪行,於是就謀殺了畫家,並試圖破壞畫像。

不料自己卻意外身亡,而畫像竟然奇蹟般恢復了原狀……

宋啟問章宜凌:“如果把這本書作為主觀題,描述核心思想,你會怎麼作答?”

章宜凌想了想說道:“追求美和慾望本身並沒有錯,但當我們失去道德的限制,可能會誤入歧途。”

“另外,真正的救贖並不在於逃避和掩蓋罪惡,而在於正視自己的內心,勇於面對和改正自己的錯誤。”

宋啟笑著鼓掌:“你回答得很好,很標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觀點,無分對錯,但考試要打分,就必須有一個衡量標準。”

“如果完全放開限制,任由大家自由發揮,考官主觀評判,那考試就喪失了公平這個最核心的意義。”

“我的觀點是,打不過就加入。”

“等你以後當了教育部長,有能力改變現狀,再去考慮創新。”

【或許那時候,她就不想改變現狀了吧……】

最後這句話,宋啟沒說出口。

他不想掐滅希望的火苗。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章宜凌若有所思點頭,之前的冷漠態度也漸漸發生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