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她的情感是真,卻更在乎自己的執念,那麼,你執著的究竟是情感,還是自己的性格?”陸隱問。

原霍大聲道:“不是的,葵娘沒離開過這座城,她根本不理解外面世界有多廣闊,我想帶她去看看,看看這世界,看看這宇宙,我要陪她走完精彩的一生。”

“對她來說,這城池內的一花一草就是世界,一水一木就是宇宙,她走出屋子就在經歷自己最精彩的一生,這也是她想要的一生。”

“不是的,不是的。”原霍大吼。

“若你帶她走遍世界,她還要回來,你當如何?”

原霍毫不猶豫:“我會陪她在這裡共度餘生。”

陸隱點頭:“好,我給你一個答案。”說完,將原霍經歷的畫面以因果,創造因果,進入葵孃的過往之中,讓葵娘經歷了原霍的部分因果,看到了這世界的寬廣,宇宙的恢弘。

屋子內,葵娘再次走出,找到原霍:“原大哥,我看到長寶山的霞光了,真的好美。”

原霍迷茫:“葵娘,你說什麼?”

葵娘笑了,笑的很美:“我也看到你喜歡的那隻牙虎了,真可愛。”

“還有奇諾城的點心,美廬的瀑布,並城的燈火,這些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了業海垂下的瀑布,看到了大地蜿蜒的金色沙海,原大哥,這些都是你經歷過的吧。”

原霍不可思議看著葵娘,怎麼可能?葵娘怎麼可能看到?他再次看向陸隱。

陸隱看著葵娘:“你現在還願意跟他走嗎?”

葵娘抬手,撫摸著原霍的臉:“原大哥,你願意陪我留下嗎?”

原霍身體一震,呆呆看著葵娘:“你,想讓我留下?”

葵娘笑著點頭。

原霍眼眶泛紅:“好,好,我留下,留下,我留下陪你。”

“謝謝你,原大哥。”葵娘抱住原霍,緊緊地抱住。

陸隱笑了,對,這才是執著,僅僅是那一句--“原大哥,你願意陪我留下嗎?”

這句話才是所有的執著。

原霍想帶葵娘離開,葵娘捨不得這座城,彼此糾纏了九年,折磨著他們,也折磨著這座城的人。

而今終於解脫了。

原霍其實一直在等葵娘留自己,這才是根源。

這才是苦厄。

即便陸隱一開始都看不清這苦厄,直到最後葵孃的挽留與原霍的釋然,他才看清。

世人多迷障,天地間那麼多渡苦厄強者,一個個說看清了自己的苦厄,他們真的看清了?若能看清,連這普通的凡人都可以渡過去,為什麼他們不可以?

他們根本沒看清自己的苦厄,經歷越多越看不清。

所謂看清的苦厄不過是表面,以陸隱的修為尚且需要藉助言出法隨與創造因果,才能看清原霍與葵孃的苦厄,何況其他人?

所以這才是真正最難以到達永生的一條路。

唯有渡過苦厄才能踏入永生。

世人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苦厄。

偏偏凡人可以渡過。

陸隱都不知道是可笑還是可悲。

或許從一開始,修煉就是在走倒退的路,偏偏這條路不得不走。

人生在世,誰不是一樣?追求名利,最終淡薄名利,走了一圈又回到起點,但這一圈,並沒有錯。

修煉,是一個圓。

自己的言出法隨永遠改變不了人心,陸隱也看透了。

創造因果也改變不了命運。

當他離開這座城的時候,葵娘,原霍,都在這裡,他們沒有離開,一切彷彿都沒有改變。

陸隱躺在竹竿上,那麼,自己的執念是什麼?自己的苦厄,又該如何看清?

他知道,經過原霍與葵娘一事,他想自己看清苦厄真的太難太難了,這不是修為經歷可以決定的,自己以為的執念,或許會是苦厄,或許不是。

想著,他在竹筏上躺了三天,任憑別人叫喊都沒有算命。

直至三天後才起身,書寫“執”字,這個字,將終生與他相伴。

業海,青蓮上御收回目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結果比想象中好,此子,似乎看清了什麼。

有些事,在常人眼中普通,但在他們眼中卻意義非凡。

此子儘管修煉歲月少,卻一樣能看到這些,不愧是可以領悟因果的天選之人。

如此,也就可以放下慾望了。

又是一年後,距離陸隱離開第六宵柱兩年了。

天元宇宙,無邊無際的蟲海看不到盡頭,時不時有怪異而強大的蟲子撕開虛空,從一個平行時空去另一個平行時空,也時不時爆發大戰,人類修煉者憑自身戰力或者科技外力等消滅蟲海,往往可以清理幾個平行時空,但很快那些平行時空又被蟲子佔據。

滅無皇坐在一顆殘破的星球上,看著腳下大地分裂,朝著星空散去,撞向另一顆星辰,他躺倒在地,想起方寸之距的遭遇,這就是那傢伙說的,和平?

幾年前,他跨越方寸之距,到達了天元宇宙,入眼看到的就是蟲子,無邊無際的蟲子。

他本以為這是天元宇宙的特色,認為這些蟲子或許是天元宇宙高手圈養。

但他錯了,當他進入天元宇宙,遭遇那些蟲子後,就被無邊無際的蟲海淹沒,儘管那些蟲子於他而言毫無威脅,揮手就能抹滅一片,但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偶爾也能冒出幾個厲害的。

有些蟲子戰力低微,手段卻很詭異,著實能噁心人,有些蟲子本身長得就噁心。

他在不斷抹殺蟲子的過程中,好不容易找到天上宗的人,但他居然被當成蟲子,如果不是那些人知道陸隱,並奉陸隱為主,他都能宰了他們。

他跟隨那些人去了天上宗,不得不說,那天上宗很恢弘,氣勢竟不在天外天之下,當他看到天上宗的一刻,下意識就把德字旗拿了出來準備掛上。

他跟天上宗那些人解釋清楚,並道出遭遇了厄難一事,但天上宗那些人對他極為警惕,並不完全相信,好吧,無所謂,他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們完成相信,只要能掛上德字旗,在天元宇宙作威作福即可,天元宇宙的人怎麼看他,他在乎?

但他小看了天上宗。

一個叫陸源的,明明只有始境戰力,卻居然跟他打的有來有往,他有把握擊潰那個陸源,論本身戰力,那人力量雖大,但遠遠比不上陸隱,靈化宇宙渡苦厄與始境高手那麼多,滅無皇自問放眼靈化宇宙都是僅次於御桑天,無皇他們的絕頂強者,縱橫天元宇宙還不簡單。

但那個陸源,居然能用天賦弄出一大幫強者,什麼點將臺,什麼封神圖錄,莫名其妙,名字倒是挺唬人,弄出來的高手實力也就那樣,但架不住數量多,他居然很難拿下。

憑始境能跟他滅無皇打的有來有往,這個陸源絕對是奇才,有相當恐怖的作戰意識,一旦再往前進一步,渡苦厄提升一下,他還真沒把握能壓得下。

然後,一個叫古神的傢伙回來了,跟他硬頂,他居然頂不動。

這個古神仗著叫什麼掌之境戰氣的,居然讓他不太打得動,見鬼。

再然後,一個叫江峰的傢伙出現,他的日子開始黯淡無光,那個江峰戰力詭異的可怕,讓他毫無還手之力,有種面對御桑天的無力感,不,更無力,不知道怎麼回事。

然後,他的德字旗就被沒收了,還被逼著發誓幫天上宗與蟲子廝殺,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不是說天元宇宙沒什麼高手嗎?不是說很和平嗎?不是說留守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嗎?為什麼那幾個絕頂高手不殺去靈化宇宙,那個江峰留在這幹嘛?去靈化宇宙啊,去噁心御桑天吶,這搞得跟特意留在這噁心他一樣。

滅無皇著實被噁心了,蟲子噁心他,天上宗那些人噁心他,他根本不想打,轉身把自己埋土裡,誰都別想找到我,大不了跟在靈化宇宙一樣躲起來。

無線蠱震動。

滅無皇瞥了眼,不接。

無線蠱持續震動,他不耐煩,剛要收起,目光忽然瞪大,望著無線蠱,無疆回來了?

靈化宇宙邊境,一道人影忽然衝過門戶,朝著靈化宇宙而去。

眾多修煉者出手抵擋,打的星空崩裂,太多修煉者喋血,來人冒死闖入,正是厄難。

厄難一把取出蟲巢,扔向靈化宇宙深處,自己朝另一個方向逃離,嘴角含血:“任務完成了,真希望能看到蟲子出現在靈化宇宙的一天,哈哈哈哈…”

時間不斷流逝,不會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而停下。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

陸隱在東域那條河流上已經很出名,無數人慕名而來求字問卜,十年的時間,讓陸隱似乎忘了煩惱,他看著一個個人經歷的過往,感受著他們的煩惱,體會到了塵世百態。

幸福有一個模板,每個人好像都一樣,但不幸,各有各的不同。

不管是強大的修煉者還是凡人,情緒對每個人都很公平,他們都會高興,哀傷,憤怒,惋惜等等。

這十年對陸隱來說似乎沒什麼用處,卻又似乎很有用。

他想要拿起執念,卻最終,放下了執念,他什麼都沒看透,卻又好像明白了什麼,有些事,順其自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