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堡的大門是在日落時關閉。

而大嫂來的時候,大門尚未關閉。

氣勢洶洶的雷文氏,騎著馬就直接衝進來了。

差點被兩個守衛用長矛刺翻,幸虧範京認出來了,及時喝止。

不過,從馬上摔下的大嫂,怒氣值爆棚。

“阿鬱,你給我滾出來。”

於是,範京把她帶到了李鬱的住處。

而烏鴉和另一人,作為隨從不許入內,只能在院中候著。

……

砰。

雷文氏很用力的推開門,愣住了。

屋裡,李鬱和一個年輕女子在寫寫畫畫。

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格外不爽。

“阿鬱,我有事要問你。”

“說吧。”

“我們的事,不能讓第三人旁聽。”

李鬱心想,大嫂你總是說這種容易讓人誤解的話。

“小楊啊,你先走吧。按照我剛才說的,多試驗幾次。”

“奴家告退了。”

楊雲嬌收拾了紙筆,又和二人施禮後,款款離開。

雷文氏瞥了一眼搖曳的背影,哼了一聲。

就這,搖成這樣,一看就不正經。

“大嫂,請坐,上茶。”

韋俊的妹妹,韋秀端著兩隻茶碗進來了。

大嫂打量了一下她,怒氣值更高了,一拍桌子:

“阿鬱,你現在的口味愈發重了。”

韋秀慌得一哆嗦,把茶倒在了大嫂的裙襬。

一聲驚叫,傳到院子裡。

烏鴉刷的一下站起身,想進去檢視。

被幾個守衛攔住了,示意他不要衝動,否則要捱打。

李家堡是個有規矩的地方!

……

烏鴉只能原地站著,側耳閉眼傾聽。

他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能靠腦補。

韋秀慌不迭的道歉,還拿來了手帕擦拭茶水。

雷文氏則是冷臉說:

“讓她出去,我有正事找你。”

李鬱點點頭,示意韋秀出去,關好門。

屋內只剩下了二人,沉默。

還是大嫂先開口了:

“伱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什麼事?我咋不知道。”

“那我就直說了,官府在倉街抓人,你知道嗎?”

李鬱一愣,隨即裝楞充傻,矢口否認:

“我不知道,抓的什麼人?”

雷文氏盯著他,觀察了一會,看他不似作偽,於是繼續說:

“是元和縣的班頭黃四帶人乾的,你和元和縣的關係好,幫我打聽一下,撈個人。”

李鬱壓低聲音:

“誰?是你們白蓮教的人?”

他很震驚,暗下決心,如果五叔是白蓮教的人,他今晚就滅口深埋。

“不是,不過對我們很重要。此人綽號五叔,是個黑市販子,我怕他會吃不消拷打,招出本教的人。”

“撈人可以,不過你要說清楚,他了解白蓮教多少?還有和你們的關係?”

大嫂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只能告訴你一人。千萬不能再告訴其他人了。”

“大嫂,你瞭解我為人的。”

“前些日子,本教從這個五叔處買了一些火藥,萬一他招供,會壞了本教大事。”

……

李鬱的cpu瘋狂運轉,從大嫂的話中推測真相。

白蓮教購買黑市火藥,肯定是要搞事情。

而五叔被抓,讓他們非常緊張,擔心官府是不是嗅到了什麼風聲。

所以,撈人是假。

瞭解情況惡化到了哪一步,才是真!

大嫂,雖然是女中豪傑,可畢竟還是個女人。

藏不住事,口風不緊。

也不知道,白蓮教中的骨幹分子,是不是保密意識都如此鬆懈。

“阿鬱,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假如他招供了,怎麼辦?假如沒招供,又該怎麼辦?我和元和縣衙關係不錯,人頭熟悉,打聽點事倒是不難。”

“假如招供了,本教就要立刻撤離蘇州府。假如沒招供,能撈人就撈,不能就滅口。”

“容我想想。”

李鬱閉上了眼睛,開始琢磨如何處理這件事,才能最大獲利。

打打殺殺,猴年馬月才能湊齊造反的基業。

得用腦子,無底線的利用一切人,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官還是匪。

只要我夠黑心,清廷就奈何不了我。

屋內陷入了死寂。

屋外等候的烏鴉,就更焦慮了。

先是大聲爭吵,後來是驚叫,現在竟然沒動靜了?

這完全符合說書人最近講的那些故事。

“兄弟,能不能讓我靠近點?”

“不行,你一個做小弟的還想偷聽大佬談事?”守衛一口拒絕。

“我就是不放心,他們把門都關上了,萬一打起來咋辦。”

守衛們互相對了一下眼神,嘿嘿嘿嘿笑了。

……

許久,李鬱睜開了眼睛。

雖然心裡有一點愧疚,但是為了造反大業,還是再做一回渣.男吧。

“大嫂,我這就派人去縣衙打通關節,一旦有了訊息,就通知你。”

“謝謝。”

“不過,我們也要未雨綢繆,你們的人在府城內還是府城外?”

“這個~”

“如果官府得到了口供,肯定會關閉城門,滿城搜捕。所以,你們的人還是先撤到城外等候,萬一暴露了,撤退也方便。”

大嫂點點頭,覺得好有道理。

不愧是存菊堂曾經的軍師,腦子就是靈。

只可惜,雷老虎死了,否則這兩人都能吸納進入本教。

哎,一聲長嘆。

“阿鬱,白蓮教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大嫂,你不會是教主吧?”

“不許胡說,教主英明神武,法力無邊,豈是我能當的。”

李鬱笑了笑,這反應,有那味兒了。

教主的法力有多高他不知道,洗腦能力很強是真的。

不愧是千年名教啊。

“好了,我也該走了。”雷文氏起身。

“我這有100兩銀子,你拿著。”

“這是幹嘛?”

“大嫂你一個女人支撐偌大的堂口不容易,別苦了自己。”

雷文氏一下子破防了,哭了。

李鬱心裡長嘆,看來是真的不容易啊。

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方便的時候還是要照顧一下大嫂。

……

雷文氏哭了一會,拿手帕狠狠的擦掉了眼淚。

又用兇狠的眼神剜了李鬱一下。

“你要是有良心,就加入白蓮教。”

“大嫂,我手底下這麼多兄弟,要吃飯的,我不能對不起他們。”

開門的時候,李鬱突然搶先一步:

“大嫂,你們不會是準備在蘇州府起事吧?”

雷文氏眼睛溜圓,很生氣的瞪著:

“這在本教機密,你又不是教徒,怎麼可以打聽。”

李鬱一臉真誠,解釋:

“我不是故意打聽你們的機密,只是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嗯?”

“萬一你們起事的時候,我恰好在府城,又恰好遇到你們的人。大嫂,你也不想看到我被人砍死吧?”

雷文氏的表情十分糾結,似乎在天人交戰。

從衣領裡揪出了一個玉掛件,塞給李鬱。

“拿著。”

李鬱接過尚溫熱的掛件,定晴一看,竟是個玉雕彌勒佛。

“萬一捲入了,你就拿出這個,可以保命。”

“我再傳授你一句八字真言:真空家鄉,無生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