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已在神兵署成為中堅的天一院同僚……

看著曾與我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

看著哭成淚人的禿老亮……

看著咬死牙關的戈立胡一凡肖元……

看著挺直從未彎曲過脊樑的葉布依……

我的心被深深震顫,我的魂被深深刺動!

目光平視,我又看到正前方,莊嚴肅穆的王晙芃,目光深情的莊馳華,還有從方州出去現在已是總部人事大佬的張朝歌……

面對無數人深切期盼的目光,我咬著牙昂著頭,看著灰藍泛白的天,靜靜開口。

「彼蒼者天,坤儀者地。」

「方州。是天圓地方的方州,是神州的方州,是方州人的方州。」

「方州,是在七十二年前,就在聖地老區成立的方州!」

「方州,是開創神州自然科學先河的方州!」

「方州出劍,只為斬龍!」

「方州出劍,熊鷹授首!」

「方州,一甲子一輪迴,方州!無愧祖國!無愧民族!無愧蒼生!無愧天下!」

「方州已逝——」看書菈

「骨魂——」

「不死!」

「不滅!」

我聲音隨著冬日的東風,傳遍小巷,傳遍國子監,傳遍燕都,傳遍秦嶺左右,傳遍長江兩岸,傳遍亞細亞,傳遍昔日方州人工作和戰鬥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寸山河……

「我們在聽!」

「方州出劍,只為斬龍!」

「我們在聽!」

「方州出劍,熊鷹授首!」

「我們在聽!」

「方州!」

「不死不滅!」

方州小巷,國子監街無數方州老人應聲呼喚,不斷重複,直至聲音沙啞,直至最後哽咽不堪。

我全身顫慄,用盡全力仰天大叫:「祝!祖國好!」

轟!

無數人血脈沸騰,無數人血脈賁張,無數人跟著我大吼。

「祝!祖國好!」

「祝!」

「祖國好!」

「祝!」

「祖國——好!」

好字響遏行雲中,我壓制著最苦最痛最悲的傷,默默上到斑駁的紅牆前。

王晙芃神色悲壯,上前一步沉聲開口:「方州自然科學學會,完成歷史使命,於今日,正式撤編……」

說到此處,王晙芃聲音嗚咽:「摘……牌!」

「敬禮!!!」

莊馳華緊隨而來悽聲矯叱:「敬禮!!!」

無數隻手臂齊齊抬起,無數雙眼睛直刺向我,無數顆心停止跳動。

無數人淚如雨下,無數人痛哭流涕,無數肝腸寸斷。

我雙手摁在銅牌上,全身通電不住的抖,咬著牙摘下這重逾萬鈞的小小銅牌,轉身過去。

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秦靖說的那句話。

來時風雨,去時微塵。

戈立葉布依肖元和陳彥傑齊齊上前,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塊防彈展櫃抬到我跟前。

我漠然將銅牌裝進防彈展櫃,將展櫃交給禿老亮,平靜敬禮,目送展櫃。

禿老亮向我敬出最醜最不規範的禮,帶著萬分不捨流著淚將展櫃轉交張朝歌,抬起粗碩的手臂向展櫃敬禮,一把老骨頭抖得不成樣。

張朝歌捧著展櫃遞給莊馳華,又轉給王晙芃。

最後,展櫃送到歷史博物館館長手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後者慎重接過展櫃,放入

特製箱子,緩緩合上箱蓋。

這一刻,我聽見無數顆破碎的心。

摘牌完結,我又將方州最重要的一件物品,方州會旗摺疊,按照銅牌交接程式,會旗最後交在歷史博物館館長手中。

當會旗裝入那一隻特製箱子的那一刻,方州正式成為歷史。

從這一刻起,世間再無方州!

如天上的一滴雨,滴落江河,融入海洋。

從今往後,再無方州!

曾經與科學院翰林院並駕齊驅的方州,就此隱入煙塵。

像是沙漠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像是城市微不足道的一粒塵!

悲情落幕!

悲壯退場!

這一刻,我又想到了秦靖的那句話。

一縷英魂,萬里長城!

歷史博物館館長重重跟我握手,親自捧著箱子步出小巷上車,在國子監街來回走了三趟,駛向最終目的地。

從今往後,方州的銅牌和會旗將會成為歷史博物館中眾多輝煌歷史見證親歷的兩件普通展品。

車子雖然已經遠去了好久,但國子監街的方州人卻是久久不願離去。

多少的不捨,多少的不甘,多少的意難平,最終都只能湮滅於殘酷的現實。

我平靜走出方州小巷,站在小巷口,挺直脊樑,默默抬起手臂,向所有人敬禮。

向所有老態龍鍾,花甲古稀耄耋之年的方州離退休職工敬禮。

敬我此生職業生涯最後一個禮!

敬我此生職業生涯最長一個禮!

這一刻,我沒有說話,我講不出再見,那解散的兩個字就堵在嗓子眼,怎麼也吐不出。

我知道,即便我說再多、說得再激昂、再慷慨、再熱血,也毫無用處!

無聲無息的,我的身後站滿了方州袍澤!

同樣的,他們也在向我和方州袍澤敬禮!

「解散!」

最終,還是禿老亮替我叫出最痛最不捨最催心殺肝的解散。

最先接受我敬禮的方州離退老員工們站列整齊,無論文職或是武職,齊齊向我回禮,隨後默默退後解散,各自拎著麵條蘿蔔針線鳥籠手串各奔西東,化作芸芸眾生中的滄海一粟,隱入煙塵,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