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跌坐在椅子上,神態茫然。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所謂的幕後黑手,竟然會是聶興,會是楊士奇!

可笑他還帶著暗衛全力追查那幕後黑手,殊不知真正的幕後黑手就在自己身旁!

如果不是他突然回想起,楊士奇此人是個野心勃勃的政客野心家,他當真不會懷疑到楊士奇的頭上,也不會有今夜之行,獲悉了這一切真相!

畢竟,楊士奇可是太子伴讀,大胖胖的良師益友!

偏偏就是他楊士奇,曾經最為堅定的太子擁躉,夥同漢王朱高煦的心腹、暗衛首領聶興,一手炮製出了近段時間發生的這一系列大案,徹底攪亂了整個大明朝堂!

因為他二人,原本還有三五年可活的大胖胖直接命不久矣,原本朱棣寄予厚望的好聖孫朱瞻基徹底失勢聖眷不在,哪怕是皇帝陛下也因為父子決裂,多出了幾分遲暮意味。

“你們……”

“真是好算計啊!”

朱高煦惡狠狠地低喝道,第一次面對困境,產生出了無力感。

是的,無力感!

他朱高煦現在能怎麼辦?

難不成當真稟報永樂皇帝,等著他血洗聶興胡元澄這些漢王黨羽?

這不可能,朱高煦也接受不了。

自從張軏謀逆案後,朱高煦便意識到了自己得處境,必須尋求自保之法。

他不願意去奪嫡爭位,做那勞什子大明皇帝。

畢竟永樂之後的仁宣二帝,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賢德明君,締造出了“仁宣盛世”,堪比周朝的“成康之治”、漢朝的“文景之治”和唐朝的貞觀之治。

朱高煦捫心自問,他要是真做到了那張龍椅上面,他能夠帶給大明帝國的,真不一定比得過這對父子。

出於對歷史的尊重與敬畏,朱高煦從始至終都沒有產生出奪嫡爭位的念頭,直到前段時間大胖胖突然病危,他才萌生了這樣的心思,那也僅僅只是為了尋求自保,不願意見到朱瞻基這麼快就執掌朝政大權。

原本按照朱高煦的預想計劃,永樂皇帝還有十年左右可活,大胖胖即便再不爭氣至少也能挺到即位稱帝的時候,這樣算起來差不多還有十幾年的時間,足夠他朱高煦為自己打造出一個商業帝國,作為漢王一脈與漢王黨羽的庇護傘了!

國家大事,錢糧二字!

只要將大明王朝的財政大權握在手中,哪怕朱瞻基日後有心清算,只怕也會投鼠忌器,不敢胡作非為。

然而誠如聶興所說,他這個預想計劃,有些太過理想化了。

這裡畢竟是大明王朝,階級森嚴的古代社會!

一旦他太子朱高熾順理成章地即位稱帝,那他朱高煦定然必死無疑!

別看如今朝堂之上漢王黨羽遍佈各處,那也只不過是表象罷了。

諸如柳升、薛祿等武官勳貴,現在之所以鼎力支援他朱高煦,正是看中他朱高煦有潛力,如果漢王能夠克繼大統,將會帶給武官勳臣更多的利益!

並不是說他朱高煦的個人魅力有多大,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利益罷了。

大胖胖即位稱帝,朱高煦瞬間就會淪為孤家寡人。

哪怕在這段時間內,他傾盡心血打造出了一個商業帝國,然而在太子朱瞻基的有心針對打壓之下,只怕這個商業帝國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在這個階級森嚴、思想落後的大明王朝,皇帝與太子就是天下所有人的主子,沒有人膽敢忤逆犯上,更不會追隨一個落魄王爺跟朝廷對著幹!

所以,聶興方才那話,其實並非沒有道理。

換句話說,他朱高煦還有其他選擇嗎?

楊士奇觀察著朱高煦的臉色,沉聲開口打破寂靜。

“王爺,其實您早就沒了退路,不是嗎?”

“太子殿下可容王爺一世,但太孫殿下絕不會容王爺一時,哪怕王爺曾經千里奔襲救過太孫殿下,在皇位面前這份恩情也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太子殿下寬厚仁慈,奈何他天生身子骨弱,承擔不起帝國掌舵人的重任!”

“太孫殿下卻不然,據我所瞭解,這位可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他畢竟自幼在皇上身邊長大,學的是帝王心術,走的是殺伐之路,這位絕不會容忍有人威脅到他的帝位!”

楊士奇曾經出任太子伴讀,在東宮為臣多年之久,早就瞭解太子朱高熾與太孫朱瞻基的脾氣秉性。

誠然,那位好聖孫的確對得起他“傳世之孫”的名頭,自幼聰慧非凡,更是得了永樂皇帝的親自培養,未來不是沒有可能成長為一位賢德明君。

但那也只是未來,不是現在!

現在的太孫朱瞻基,與漢王朱高煦相比,差了當真不是一點半點!

而大明王朝現在需要的是一位能夠順應大勢的掌舵人,搶佔先機開啟大航海時代,締造出一個真正的天朝上國。

等到太孫朱瞻基成為太子朱瞻基,再成長為皇帝朱瞻基,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之久,哪怕大明王朝等得起,他楊士奇也等不起!

南洋之行後,楊士奇心態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往南洋舊港之前,他想的是儘快做出成績,然後回到大明中原朝廷,宰執大明中樞。

但等他助趙王朱高燧踏破七國後,楊士奇也真正認識到了這方廣袤無垠的天地。

執掌大明中樞,治國平天下,對楊士奇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吸引力了。

他想要擇一明主效忠,讓大明開啟大航海時代,輔佐這位明主締造出一個真正的天朝上國!

他楊士奇,要做這天朝上國的……相國大人!

強漢,盛唐,又如何?

他們知道在西域之西還有更加廣闊的天地嗎?

他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楊士奇不可能不心動。

遊歷天下二十年之久,楊士奇比所有人都渴望功成名就,比所有人都想要名垂青史!

大明王朝如今有三龍兩蟒,永樂皇帝朱棣、太子朱高熾、太孫朱瞻基是龍,漢王朱高煦、趙王朱高燧是蟒!

然而真正有資格值得他楊士奇效忠之人,唯有漢王朱高煦!

皇帝陛下已經老了,太子殿下身子骨弱形容廢人,太孫殿下年輕氣盛,趙王爺志大才疏……

除了文治武功的漢王朱高煦,楊士奇沒有其他的選擇!

而且,楊士奇極其確信,漢王朱高煦會帶給大明真正的盛世,一個天下百姓的盛世!

畢竟,他已經在北平做到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