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確實明白了。

尤其是當戴綸說出了那句“至理名言”!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朱瞻基貴為皇帝嫡長孫,太子嫡長子,皇位大位本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現在,因為太子朱高熾驟然病逝,他朱瞻基一度受到漢王朱高煦的連番打擊壓制,即將與皇位無緣!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意什麼血脈親情,還在意什麼骯髒手段?

只要殺了漢王朱高煦,那他朱瞻基就是唯一的帝國繼承人!

只要殺了漢王朱高煦,那一切都將會塵埃落定!

朱高煦要是死了,這個大明就太平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氣,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

“多謝戴先生為孤解惑,但是有一事孤仍舊想不明白。”

“殿下但說無妨!”戴綸微笑著開口,一副教書先生的溫潤模樣。

朱瞻基壓低聲音,緩緩開了口。

“漢王此次前去明州,乃是奉陛下旨意,少不得有禁軍甲士相隨。”

“如果我們真要對他朱高煦下手,從何而來這麼一股戰兵?”

“東宮雖有禁軍,但隸屬於宮廷禁衛,孤可以指揮調動,卻瞞不過皇上。”

朱瞻基這番話語,已經說得極為粗淺直白了。

他贊同了戴綸的提議,直接對朱高煦下手,徹底解決掉這個後患。

可問題在於,他朱瞻基手裡面沒兵啊!

莫說是他,連太子爺手裡都沒有兵!

兵權是一個極其敏感的東西,尤其是對東宮而言。

古往今來,歷史上太子掌兵密謀造反的例子數不勝數。

所以大明朝的東宮太子爺,手裡面兵沒有什麼兵權。

哪怕是宿守東宮的禁軍甲士,也是隸屬於宮廷禁軍。

而太孫朱瞻基倒是曾經擁有過一支太孫幼軍,經過漢王朱高煦的魔鬼特訓之後,戰力的確不低。

奈何因為當年那場戰役,太孫幼軍對他朱瞻基這位太孫徹底失望,甚至大部分對他朱瞻基恨之入骨!

正是因為如此,薛祿順勢提議將太孫幼軍廢除,一眾子弟全部打亂安插進了各大戰兵之中,出任將佐武官,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大明戰師。

他朱瞻基現在可以調動的人手,而且還是那種可以瞞過朝野的人手,幾乎為零!

戴綸得知這個訊息,頓時眉頭一皺。

饒是聰明如他也沒有想到,堂堂一個東宮太子府,竟然連暗中培養的人手都沒有幾個。

這是該怪太子爺太過仁厚了,還是該怪這位太孫太過愚蠢了?

你瞧瞧人家漢王朱高煦,當著皇帝陛下的面兒,大大咧咧地接收了聶興那批靖難遺孤殺手,一直用到了現在,更是堂而皇之地變成了漢王暗衛,用起來那是多順手?

這奪嫡爭位連個手下心腹都沒有,你奪個錘子的嫡爭個錘子的位啊!

戴綸心中一陣苦笑,沉思了片刻之後,這才突然開了口。

“其實也不需要那麼多人,一兩個足矣。”

“畢竟不可能出現大軍絞殺漢王的事情,皇帝陛下又不是傻子。”

頓了頓,戴綸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在這世上,想讓一個人出意外,法子多的是,並不一定要打打殺殺!”

“至於殿下擔心的人手,那可就更加簡單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殿下身處宮廷廟堂,不知江湖紛擾殺伐,只要銀子給夠了,還怕缺少人手嗎?”

朱瞻基聽到這些話頓時眼前一亮,當即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戴先生果真大才,孤等會就命人將銀票送上,此事就全權交給戴先生了。”

想了想,朱瞻基又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鄭重地雙手捧著。

“這是孤的貼身玉佩,有了它戴先生可以隨意出入東宮。”

“先生之才不輸楊溥,更有不畏權貴的剛正風骨,孤願以師禮待之,還請先生賜教!”

話音一落,朱瞻基雙手捧著玉佩,直接躬身向戴綸鄭重一禮。

見此情形,戴綸嚇得臉色一變,急忙起身側過了身子。

“殿下萬萬不可啊!”

“君臣有別,殿下這是折煞……”

“不!”朱瞻基低著頭,“這一禮先生值得,若先生不答應,那孤就不起身!”

戴綸聞言神色動容,只能跺了跺腳,接過玉佩受了這一禮。

朱瞻基這才直起了身子,露出一個和煦笑容。

禮賢下士,這種事情,他朱瞻基也會做。

只要能拉攏這些真正的人才,幫助他奪得屬於自己的皇位,現在吃點苦頭受點委屈算不得什麼。

眼見戴綸眼眶溼潤,一副感動莫名的樣子,朱瞻基內心就更是驕傲得意。

二人一陣互相吹捧之後,戴綸這才將注意力引到了刺殺計劃上面。

“殿下,皇上對神種極其重視!”

朱瞻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哪裡不知道,自己這位皇爺爺,正盼著望著神種早日紮根大明,然後幫助他這個永樂皇帝成為千古一帝!

戴綸又開口道:“所以,即便是要刺殺,我們也不能大張旗鼓,只能將這刺殺偽裝成意外,否則皇帝陛下勢必會震怒,一旦追查下去反倒是會弄巧成拙,甚至很有可能引得皇上猜忌殿下,殿下明白微臣的意思吧?”

“先生有心了,孤知曉這其中的利害!”

朱瞻基又不愚蠢,他當然清楚這一點。

要是真派人堂而皇之地去刺殺朱高煦,別說能不能刺殺成功了,他朱瞻基第一個就受到皇帝陛下的忌憚與猜疑,甚至很有可能會遭到盤問。

現在朝野上下人盡皆知,漢王正與太孫奪嫡爭位,一旦漢王出個什麼閃失,都不用多想,他朱瞻基這個太孫就是頭號嫌疑人!

“所以,殿下定不能心急,如平常一樣即可,切莫表現得太過刻意!”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微臣去辦吧!”

話聽到這兒,朱瞻基也來了興趣。

“要殺了人,還要偽裝成意外,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那漢王朱高煦天生魁梧,長於行伍之間,驍勇善戰,力大無窮,哪怕此次出行沒有帶上天策衛與飛熊衛,也定會有暗衛相隨,再加上他本人勇武,想要他死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生有什麼好辦法嗎?”

戴綸聞言微微一笑,對太孫方才這番評價不置可否。

“夫善遊者溺,善騎者墮,各以其所好,反自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