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

昔年朝廷派遣周忱稽查江南五府官田,結果周忱因為太過年輕經驗不足,反倒被那些江南士紳算計,不但稽查工作毫無進展,而且自己還身陷囹圄,鬧得沸沸揚揚。

還是漢王爺的當今聖上,本在北平發展工商業,得知此事後率兩支禁軍一怒下江南,殺了個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大量士紳豪強被抄家流放,富商巨賈為之膽戰心驚!

這之後,周忱在漢王朱高煦的鼎力支援下,正式推行一條鞭法,無人再敢阻攔。

江南本就是膏腴之地,一直作為歷朝歷代的財稅重地,所以每當朝廷對田稅制度做出改革,首當其衝者必定是江南!

如今一條鞭法在江南順利推行良久,已經卓有成效。

至少江南百姓不必再承擔本就不屬於他們的額外賦稅,而且那些流民饑民也得到了本該屬於他們自己的田地。

唯一利益受損之人,正是江南士紳豪強。

但取而代之的卻是,江南百姓安居樂業,朝廷稅收暴漲了十倍不止!

事實證明,漢王朱高煦是對的,他的每一項決策,都有利於大明王朝的發展。

哪怕是用刀子在士紳縉紳身上割肉!

只是這肉割得還不夠!

現在,楊士奇要親自操刀,給士紳縉紳斷骨!

自朝廷正式宣佈推行攤丁入畝這項國策後,天下沸反盈天,無數彈劾奏章從各地飛入了乾清宮。

而他們彈劾的物件,赫然達到了驚人的統一。

只有一人,那就是內閣令,楊士奇!

士紳縉紳就算再憤怒,他們也不敢把矛頭對準武德皇帝!

畢竟人家可是大明天子,天下百姓的帝王君父!

你要是敢指責天子的不對,那可就是不忠不孝了啊,沒有傻子會這麼做。

皇帝陛下不能指責,那士紳縉紳只能把矛頭對準楊士奇了。

對,就是楊士奇!

若不是這個天殺的佞臣倖臣,進獻讒言蠱惑聖聽,皇帝陛下又怎會推行那勞什子新政,想要打斷天下讀書人的骨頭?

就是楊士奇!

也只能是楊士奇!

於是乎,楊士奇變成了眾矢之的!

而這位南洋相國在大明天下的名聲,也因為士林刻意汙衊潑髒水,而逐漸變得臭不可聞!

別說尋常士子讀書人了,就連普通老百姓都已經聽說了,武德朝出了一個大奸臣楊士奇,媚上欺下蠱惑聖聽,向武德皇帝進獻讒言,反正就是壞事做盡的那種!

對此楊士奇從來沒有辯解過,而是一直默不作聲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當他選擇接下這個差事那一刻起,楊士奇就很清楚,自己將來會面對什麼。

要麼改革成功一步登天,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相國。

要麼改革失敗粉身碎骨,淪為人嫌狗厭受萬世唾罵的奸臣佞臣。

楊士奇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至少他並非是孤軍作戰,那位武德皇帝一直背後鼎立支援。

從錦衣衛傳遞過來的情報可知,武德皇帝已經抗住了朝堂壓力,抵擋住了士紳縉紳的三波拼死反擊。

那就已經足夠了!

武德皇帝在中央鎮壓不臣,楊士奇在地方推行新政,雙方配合默契無比,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但是今日,卻偏偏出了岔子。

飛熊衛指揮使熊犇匆匆走了進來,神情很是嚴肅。

“大人,江南五府士子書生全都聚集在了府門之外,數量只怕有好幾萬!”

“他們不知受何人攛掇慫恿,正群情激憤地對大人破口大罵!”

熊犇這位飛熊衛指揮使,也是老熟人了。

當年漢王一怒下江南,帶的兩支禁軍,就是天策衛與飛熊衛。

也正是因為如此,朱高煦即位稱帝之後,熊犇與飛熊衛就成了新帝的心腹。

楊士奇前往江南之前,朱高煦擔心他的人身安全,所以特意派遣飛熊衛與之隨行。

畢竟那些士紳縉紳若是被逼急了,那可真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哪怕楊士奇是內閣令,還是朝廷的欽差大臣!

當年周忱不也是朝廷欽差嗎,還不是被江南士紳給算計得死死的!

事實證明,朱高煦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眼下這好幾萬計程車子書生堵門怒罵,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士奇聞言面不改色,反倒是不屑地笑了笑。

“黔驢技窮了嗎?”

“連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都用出來了!”

“要真是如此,那本官還真是高估他們了啊!”

熊犇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是一個武夫,最不喜歡玩腦子。

“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末將直接讓兄弟們把他們趕走?”

飛熊衛可是有著五六千人,而且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虎賁之士,吊打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還是很簡單輕鬆的。

然而楊士奇卻搖了搖頭。

“對方就是希望我們這樣做。”

“這些士子書生,恐怕大多都身具功名。”

“他們故意挑唆慫恿這些士子書生與我們爆發衝動,然後就可大肆宣揚此事,從而徹底激發朝廷與讀書人之間的矛盾。”

“到了那個時候,事情可真就麻煩了,恐怕皇帝陛下都會感到頭疼。”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毒計,端得是個狠辣陰損。

楊士奇要真是毆打了士子書生,那正好給了士紳縉紳發難的藉口。

要知道這些年輕讀書人,可依舊對朝廷忠心耿耿,他們心中的熱血未涼,還沒有進入官場那個大染缸,所以並不覺得朝廷推行新政有什麼錯。

不過是些年輕衝動,喜歡指點江山、針砭時弊的年輕人罷了。

他們並不是朝廷的敵人,反倒是朝廷未來的希望。

站在他們背後計程車紳縉紳,才是朝廷的真正敵人!

“那末將挑幾個鬧得最兇的,直接砍了殺雞儆猴?”

熊犇再次提出了一個建議,可依舊被楊士奇給否決了。

“不要總想著打打殺殺嘛!”

熊犇:“???”

你娘咧!

老子可是一個武將!

武將不想打打殺殺想什麼?

“大人,那該怎麼辦嘛!難道今日我們不出門了?”

楊士奇聽到這話,頓時無奈地笑了笑。

“好辦!”

“揪出那些藏在他們的老鼠就行了!”

熊犇聞言臉上一喜。

只要有解決辦法,那就好了嘛!

“大人儘管吩咐。”

“先出去看看,我大明士子的風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