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把朱柏去李善長家吃櫻桃的過程跟人繪聲繪色這麼一說。

宮裡的人一提起這事都笑得扶腰:若論整人,湘王說自己天下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真是誰到了他手裡都是服服帖帖的。

關鍵是吃了癟,還要拱手跟他說多謝。

朱柏卻覺得,這事吧,吃歸吃,鬧歸鬧,還是要找個正義的落腳點。

不然他這個總督指揮會被人戳脊梁骨。

以後再想跟老朱張嘴,老朱就不會理他了。

所以他寫了個摺子給老朱,要在兵馬司的十條規矩裡增加了一條:所有人家不論貴賤都要負責打掃自家宅院牆外二尺範圍內所有街道。若有怠慢,兵馬司幫忙,依照面積一畝地每月收一兩銀子打掃費。

若庭院內有樹枝伸出到外面,要自覺修剪,不得妨礙行人行車。每日辰時之前自行清理落在街道上的落葉、落花和果子。

三日內不清理,兵馬司上門“幫忙”清理,每次收手續費一兩。

若不配合,兵馬司有權拆牆砍樹修枝,並視難易程度,加收手續費十兩到五十兩不等。

老朱吃了朱柏拿回來的水果,再加上他覺得這一條也沒什麼不對,就利落地準了。

現在就連五個都指揮都把不準朱柏是公事為主,順便淘氣,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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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各大戶很自覺地輪著把自家院子裡結的時新水果送到宮裡來。

朱柏咂嘴:這送到嘴邊的東西吃起來就是沒有那個味道。

果然還是搶來的好吃。

現在他整日就坐在官牙局裡數銀子,真是無聊透了。

如今也感受到了顧成的苦惱,太多銀子沒地方放。

全部放在宮裡到時候不好運走,放在外面也不安全。

富貴進來對朱柏說:“小爺,外面有個四川來的商人,說有一批稀奇貨。我們都不認識,定不了價。都一天了,也沒有人要。”

朱柏一聽,立刻精神百倍:“什麼好東西?去看看。”

不會是大熊貓什麼的吧。

他把顧成那個院子改了改,建了個有大大小小几十個房間的物流中心。

房間上鎖,而且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兵馬司的人把守,所以很安全。

客商押著貨進了應天之後,都會來朱柏這裡,一人租一個房間,把貨物存好,然後帶一點樣品過來牙行交易。

朱柏一路小跑出去,富貴在後面叫著:“小爺慢點。”

院子裡果然只剩下了一個客商。

那傢伙胖得像個大米桶,一人有兩個人那麼寬,穿著一身褐色繡著“福”字的綢緞衣,一看就是個土財主。

這會兒他肥得流油的臉上滿是鬱悶,帶著莫名的喜感。

朱柏眼睛發亮,靠過去問:“你有什麼好東西?”

那客商看了一眼朱柏,有氣無力地說:“小爺怕是不認識。也不是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

富貴立刻說:“不得無禮,我們小爺見多識廣,你只要拿得出來,他肯定認識。”

客商看朱柏穿著不凡,而且是從官牙局裡面跑出來,想著興許他是那個有錢有勢人家的公子,嘀咕著:“也是反正也沒人理我。扔了可惜,運回去又不划算。”

他拿出個小瓶拔了塞子,遞給朱柏。

朱柏一看,裡面是黑漆漆粘稠的物體,一股奇怪的味道。

“嘶,石油啊。”他說,“這是個好東西。”

這會兒雖然沒辦法提煉汽油柴油,但是拿來制墨,夜裡照明倒是可以。

那客商很驚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朱柏:“小爺年紀輕輕,竟然認識這個?!”

朱柏笑嘻嘻問:“你有多少,我要了。”

客商興奮得臉都紅了:“兩桶。我本是賣茶葉的,順便帶了點石油過來,看有沒有人要。”

朱柏:“行,多少銀子。”

客商想了想說:“也只有你要,我成本價買。兩桶一共大約五百斤,你給我二十兩銀子就行。”

朱柏從懷裡掏出一大把銀票,看了半天,選了張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兩了,遞給那商人:“找不開了,就這樣吧。”

客商喜不自禁,接過,把存貨的存票給了朱柏,行禮:“多謝小爺。鑰匙放在我住的北城李家客棧了,您什麼時候來提貨,我帶鑰匙來。”

朱柏看了看天說:“今兒有點晚了。明早辰時中,你在倉庫等我。你要再有石油直接到官牙局來找我。我全要了。”

客商說:“行。小姓曹,敢問小爺高姓大名。”

朱柏回答:“叫我十二爺就行。”

那客商拿著銀票歡天喜地走了。

然後門衛忙把大門關上了。

官牙局的衛兵都跑過來圍著朱柏問:“殿下,這是什麼?”

“石油,殿下剛才說了。”

“我之前好像聽老人家說過。”

“嗤,這會兒殿下說了,你就說聽說過。剛才怎麼不說。”

朱柏笑嘻嘻問:“誰身上帶了火摺子?”

有人拿了個出來。

朱柏接過,說:“來來來,都讓開些。本王變個戲法給你們看。”

然後衛兵們就讓開了一個圈。

朱柏倒了一點石油在地上,點燃了火摺子一靠近。地上那點石油就燒起來了。

燒了好一會兒都沒熄滅。

大家都說:“誒這東西不錯。”

“就是煙大。”

朱柏說:“等我明天提了貨,就每個兵馬司放一點,夜裡你們拿著點火把,可不比燈籠亮嗎?而且不怕風不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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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柏心裡惦記著石油的事,早上上了早朝就匆匆來了倉庫。

可是從辰時中等到巳時初,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那客商都沒來。

雖然東西都在倉庫了,他也有貨票。

可是客商拿著鑰匙,要砸鎖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富貴小聲說:“殿下,我們不會被人騙了吧。”

這客商的茶葉已經賣完了,交了貨。當時官牙驗貨也只驗了茶葉。

朱柏想了想:“敢在官牙裡騙人,膽子也是真的大。而且他冒這種險只騙二十五兩銀子,怎麼想都覺得有點奇怪。”

富貴說:“也是。”

朱柏歪頭問富貴:“他說他住李家客棧?”

富貴說:“是。”

朱柏說:“那我們去找他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