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極度渴望人丁增加,浩蕩疆域的大明,滿打滿算只有六千多萬人,這擱在後世,也就北上廣三個地的人口。

只是生孩子不是下餃子,上午和麵,中午就能下鍋了,它需要時間。

朱允炆可以給大明時間,慢慢地來。

但給不了南京時間。

作為大明帝國的首都,南京現在的人口滿打滿算,還不到六十萬(不計三大營),將這個數字與宋、元相比,可謂是寒酸至極。

北宋汴梁一百五十萬人口,南宋臨安一百二十萬人口,元朝大都也有一百多萬人口。

繁華是靠人支撐起來的。

可現在的南京……

好不容易借災民入京師之策,吸納了四萬餘人,勞心勞力安排就業、教育,為的就是讓他們留在京師,將地方農戶戶籍轉為南京城市戶籍。

萬一這些人都跑路回去種地了,這多少工程要停擺。

朱允炆繼續勸道:“李老三,你父親是做什麼的?哦,佃農,爺爺呢?也是佃農,你們呢……看吧,大家都是佃農出身,這些年成了農戶。你們希望孩子繼續是農戶,還是希望孩子能有其他出路?”

“其他出路?能有什麼出路?”

一個農戶低聲嘟囔了一句。

李老三板著臉,剛想起身訓斥,卻被朱允炆用眼神制止,然後對那位農戶說道:“回到故土,只有以農為生這一條路吧?可留在京師,孩子可以上學堂,若學問有成,還可進入仕途。”

“即便入不了仕途,也能識文斷字,做個賬房先生,販點貨物,進入書館,成為匠人……讓朕說,孩子想走哪一條路,可由著他們選。”

李老三有些吃驚地看著朱允炆,由著自個選?

這豈不是違背了太祖的戶籍制?

不過想想這位,貌似沒將祖制放在眼裡過……

“為了孩子,我願意留下來!”

一名農戶表示道。

“我也留下來!”

“我們也留下。”

一些使用者紛紛表態。

朱允炆欣慰地點了點頭,看向一旁不出

聲的農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回皇上,梁寶。”

“可是有什麼難處?”

朱允炆和善地問道。

梁寶暗黃色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驚慌,低著頭回道:“我,我父親今年六十有三,腿腳不太好,他老人家一直在唸叨回家……”

朱允炆沉默不語。

老人希望歸家,這種心願的力量是強大的,也是很難阻擋的,古人對故土的眷戀,是很多後世漂泊的人無法想象的。

死也要死在家鄉,是他們用盡一生最後的執著。

朱允炆側過身,對顧三審吩咐道:“去請個太醫來,給梁寶的父親看看,嗯,再安排一輛馬車,腿腳不好,就莫要趕路回去了。”

顧三審答應,召過來人囑託。

朱允炆看向梁寶,道:“你是個孝順之人,朕很欣慰。無論是留還是回,朕都為有你,有你們這樣的百姓感到驕傲。”

梁寶感動的無以復加,嗚了一嗓子,便忍不住流淚,其他人也被朱允炆的關護所感動。

這是一個好皇帝,真正的愛民如子。

不久之後,這件事便傳入災民之中,無數災民看到了太醫給梁寶的父親診治,看到了馬車栓在了梁寶家門口,看到了朱允炆命人貼出來的告示。

這應該是大明最短的告示:

告百姓:

留下來,朕歡迎。

若回去,朕送行。

原本爭執與猶豫是去是留的百姓,在這一刻作出了決斷:

留下來!

就連梁寶的父親也改變了態度,不為其他,只為報恩。

皇上給的恩情,大於天。

事後戶部統報,入京災民四萬六千餘人,離京四千餘人,朱允炆沒有食言,親至城外送行災民。

朝廷動用水師船隊,將這些人轉運至北岸,自有車馬接應。

這一日朝堂,戶部夏元吉詢問:“皇上,災民不離京師,那其在縣府之內的耕地如何處置?是收回朝廷另行分配,還是任由荒廢?”

朱允炆思索了下,說道:“告訴在京所有

災民,是他們的田依舊是他們的。但田地不可荒蕪,可借鑑對中法,安排商人前往耕作,所收糧食可折為鹽引,依舊免稅三年。”

夏元吉聽聞如此安排,便不再說什麼。

朱允炆皺眉道:“朕聽聞山西依舊有大量人口,人多地貧,有近一半人吃飯都成問題。不若自山西再向外遷移五十萬人口,填北平三十萬、開封十萬,其他分散於荒蕪之地吧。”

黃子澄有些擔憂,出班道:“皇上,今年移民恐有些困難,戶部一應支出已是劃分,所剩錢糧不足以支援如此規模的人口遷移。”

朱允炆看著黃子澄,自信地說道:“很快戶部就有錢糧了。”

開枝散葉,才能加快族群繁衍。

四百多萬人口集聚在山西總不是個辦法,現在的北平只有三十萬人,不加點人進去,想發展什麼都難。

北平屯點商賣之後,很多商戶都為找不到人手發愁,甚至跑到幾百裡外去招人。現在給他們送過去一點人,種種地,開開荒,也好為日後遷都積累人氣。

戶部沒錢?

不急。

自有人送錢、送糧來。

正月二十三日。

東水關,熱鬧更甚往日。

下南洋的商隊終於抵達京師,朱植、沈一元、黃髮財、王忠富等走出船艙,站在船頭享受著這一刻眾人的矚目。

圍在碼頭的除了民眾之外,便是無數商家。

南洋有寶物,這些商戶都是清楚的,但很多人對於南洋的富庶與寶物,只存在於“耳聞”,從未“一見”。

現在,有機會見識,誰願意錯過?

燕王朱棣、珉王朱耿、代王朱桂等人一襲便裝,站在碼頭最前面,看著揮手的朱植一臉笑意。

晉商常千里、侯西域、常百業等人就站在藩王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艘艘貨船,鱗次櫛比,竟無法看到尾巴。

“看來這些人在南洋所獲頗豐。”

侯西域感慨道。

常千里深吸了一口氣,道:“善於造勢的可不止是我們啊,遼王身旁的那位男子,就是徽商沈一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