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馬恩慧有些擔憂地看著朱允炆,道:“臣妾聽聞有女子行刺,皇上日後可不能如此魯莽。”

朱允炆狠狠瞪了一眼多嘴的雙喜,雙喜連忙搖頭,表示這件事不是自己說的。

不用說,那一定是多嘴的叢佩兒。

安全域性為了保障朱允炆的安全,將叢佩兒混雜在了女子之中,當時的情況還沒危險到她出手,何況身邊還有顧三審、湯不平等護衛。

“朕知道了。”

朱允炆沒有在意,翻看著名冊,越看越是心驚。

馬恩慧知道勸不了朱允炆,只好將準備好的羹湯端了過來,放在桌案上,道:“喝點壓壓驚吧,這些名冊,都是被拐來的孩子嗎?如此厚,可不像只有三百多人。”

朱允炆目光中透著憂慮,道:“看這上面的記錄,這股暗中的力量,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洪武二十三年。”

馬恩慧心頭一驚,道:“洪武二十三年?”

朱允炆凝重地點了點頭。

洪武二十三年事情是不少,但最引人注目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李善長全家被殺,為十年的胡惟庸案畫上了句號。

李善長死了,在他之前已經有三萬多人受胡惟庸案牽連被殺。

“這件事絕非是巧合,杭州翠江樓的賬冊,是從洪武二十四年開始的。而這裡的賬冊更早一年,或者說,早了幾個月。”

朱允炆可以想象,在朱元璋的屠刀之下,一定有些人畏懼到了極點,也恨透了朱元璋,但他們沒有權利與力量對抗朱元璋,只能選擇轉入地下,積蓄力量。

當他們看到白蓮教的力量之後,便轉而與其合謀,狼狽為奸,相互利用。一方面所求的是政治報復,毀滅大明根基,一方面所求的是彌勒降世,信眾無數。

朱允炆有些撓頭,歷史上也沒見這些人鬧騰,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一個個冒出來了?

說到底,這件事還是巧了。

巧了的是,歷史上的靖難之戰打了三年多,主戰場正好就是北直隸,山東與河南,而朱允炆需要壯丁,朱棣也需要壯丁,雖然不說這些人有多少戰力吧,但畢竟需要有人運糧、修城、種地不是……

可是在那個烽火連天的日子裡,這些人也不安全,時不時就被人幹掉了,來回折騰了幾年,白蓮教徒就是想要躲藏,也無處躲藏,被迫捲入靖難之戰。

無論是朱棣的北軍,還是朱允炆的南軍,都在山東等地留下了無數屍體,動輒幾萬的損失,可不只是純當兵的,還有伙伕,後勤啊。

白蓮教也是人,死了也活不過來,一來二去,也就沒了多少動靜。

沒有白蓮教的支援,洪武遺臣的子弟或至親只能單幹,耗費心機安插人手進入皇宮,還沒等到接近朱允炆的機會,結果朱棣一到南京,來了個一掃清。

哎,前功盡棄……

加上朱棣重啟錦衣衛,手段殘忍,無孔不入,別說洪武遺孤想鬧騰,就是加上建文遺孤,想鬧騰也鬧騰不起來。

這才導致歷史上對這段歷史,幾無記載。

可朱允炆這兩年沒和朱棣打靖難之戰,導致山東、河南等地的白蓮教異常活躍,最終引發了青州之亂。而洪武遺孤這些年也沒閒著,決個堤,慫恿個藩王造反,做點人口買賣,再用白蓮教起個義……

戰亂年代有戰亂年代的無奈,和平年代也有和平年代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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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一本人口賬冊,一本資金賬冊,一本武備賬冊,朱允炆算是看清楚了,這不是一個人在與自己為敵,而是一股洪武冤魂與自己為敵!

“老朱有錯你們下去找老朱去,找我是不是找錯人了?”

朱允炆嘀咕了一句。

馬恩慧聽到之後,連忙讓侍女離遠一點,這種話可不能入了別人的耳朵。

“從這裡應該可以找到線索吧?”

馬恩慧可以說掌握著後宮的賬務,清楚賬本的價值,一些資料看似尋常,卻可以挖出很多資訊。

朱允炆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有一些衛所指揮與千戶參與其中,雖然賬冊中沒有記錄詳細衛所,但看衛所提供兵器的數量,間隔時間,聯絡到都督府中收到的報失文書,可以肯定就在江浙一帶,極有可能是沿海衛所,有人借倭寇之名,掩蓋軍械丟失的事實。”

馬恩慧眉宇中有些憂鬱。

朱允炆又指了指賬冊,道:“這些人隱藏在地下,吃喝用度都需要從外面來運,又不能驚動太多人,只能少量多批次運輸,這種人在秦淮河上雖然不少,但以糧為主的船家定是不多,想來安全域性已經在抓人了。”

馬恩慧也清楚,幾百人的吃飯問題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再說了,這些女子還必須練習劍術,光吃大米是沒力氣練武的,還必須有蔬菜、偶爾還得有肉吃,這些都是線索。

“這些事交給安全域性去辦吧,他們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馬恩慧合上賬冊。

朱允炆打了個哈欠,道:“朕現在擔心的是這些孩子會如沫兒一樣,父母至親都已經……”

馬恩慧輕嘆一聲,道:“這沫兒也是可憐人,說起這件事,臣妾還需奏稟一事。”

“朱有爋的事就不用說了。”

朱允炆先一步堵住。

馬恩慧搖了搖頭,道:“是馮氏,今日入宮求見,說朱有爋有過,應牽連周王全府之人,她們願意重新回到宗人府,等待朝廷發落。”

朱允炆有些狐疑,道:“朱有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馮氏還願意替他擔責?”

馬恩慧目光中有些敬佩,輕啟朱唇:“馮氏不愧是宋國公之女,坦蕩磊落。”

朱允炆伸出手,拍了拍馬恩慧的手臂,道:“是你被馮氏說服了,在朕這裡遊說,想要放朱有爋一馬吧?”

馬恩慧不承認:“臣妾可沒有如此說。”

朱允炆脫下外衣,坐在床榻上,看了一眼雙喜,道:“代替朕去一趟安全域性,告訴沫兒今日死宅之事。讓她想一想那位神秘的公子最可能寄身何處。”

雙喜答應後,便帶人離開。

馬恩慧目光流轉著異樣的光,輕聲問:“臣妾怎麼感覺,皇上是在安慰那白蓮妖女?”

朱允炆不說話,拉著馬恩慧就躺了下來。

翌日。

天剛亮,朱允炆就已經在武英殿中召見安全域性顧三審、薛夏、湯不平等人。

湯不平彙報:“依據賬冊,安全域性昨晚出動,捉拿二十六人,現已悉數關押在安全域性內,經過審訊,他們的身份都是洪武四大案中受牽連之人。”

朱允炆問道:“可有李祺的下落?”

湯不平開口:“尚未發現。”

朱允炆沒有再追問,而是看向顧三審,道:“這些人安置如何?”

顧三審走出一步,道:“皇上,已調查清楚身份,記錄家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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址,且願意返還家鄉的,有二百一十九人,剩餘百人自稱父母亡故,無家可歸。”

朱允炆心頭一緊,沒想到竟是這麼多。

這一百人的背後,是一百個徹底消失的家庭!

“那就安排她們進入作坊吧,羊毛織造、醫用紗布織造總需要人手。”

朱允炆嘆息道。

顧三審猶豫了下,跪了下來,道:“皇上,臣有個不情之請。”

“講。”

朱允炆有些意外,顧三審往日裡可沒這樣過。

顧三審抬起頭,嚴肅地說:“皇上,臣知道這些女子受了不少苦難,應該過正常人的生活。但她們之中,有些已經有了不錯的武功功底,若放之從桑,實在可惜。臣想請命,將其編入安全域性,為安全域性刺探情報!”

朱允炆有些驚訝地看著顧三審,這個提議不可謂不大膽。

她們雖然只是女子,可畢竟被人洗過腦,不說裡面的什麼古今精神,彌勒信仰,就說萬一有人有個歹意,那安全域性還安全嗎?

反過來說,這些人因此在安全域性紮根,成為了洪武遺孤的力量,反過來滲透安全域性,外洩情報,那誰來保證皇宮的安全?

“這些人,你駕馭不了吧。”

朱允炆深深看著顧三審。

顧三審清楚這句話的含義,那就是拒絕。

“皇上,他們也想要報仇,臣想給她們一次機會!”

顧三審再一次請求。

朱允炆微微皺眉,道:“顧三審,你打算改安全域性為非安局嗎?”

顧三審跪在地上,沒有言語。

薛夏與湯不平見狀連忙為顧三審求情,薛夏直言道:“皇上,顧指揮史如此請求,實在是因為那些女子之中,確有可憐之人,據她們所言,公子曾當著她們的面,殺掉她們最親近的人,有些甚至是她們的親姐妹,只是為了讓她們服從命令。”

朱允炆聽到這裡,揉了揉眉頭,對顧三審道:“朕知道你重情重義,但將這批人納入安全域性絕不可行。”

顧三審臉色有些暗淡。

朱允炆看向湯不平,道:“叢佩兒最近在宮裡悶壞了,讓她管管這些人吧,安全域性若有訊息或行動,可以讓她們先出手,至於能不能報仇,就看她們的本事了。但要告訴她們,李祺必須活著。”

顧三審驚喜地抬起頭,連連謝恩。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這群大老爺們明明鐵石心腸,卻偏偏還有一些良心。

“命令各地安全域性,對接各地府縣,調查自洪武二十三年起至今,一切人口失蹤案件,日後再有失蹤,一律報給安全域性,匯總至京師,列為第一等訊息。”

朱允炆下令道。

“遵旨。”

顧三審等人答應。

朱允炆拿起一份文書,道:“核對各地衛所軍械,若有對不上的,一律徹查,尤其是南直隸,山東,江浙等沿海衛所。還有,白蓮沫兒提供的情報既是可信,那就按圖索驥,下發各地,追索白蓮匪首與高層,尤以鄉野之地為重。”

顧三審等人連連點頭。

朱允炆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徹底拔掉白蓮教的核心力量,讓其再無法掀起驚濤駭浪。至於佛母與唐賽兒,她們一定在山東,挖地三尺也要將她們找出來。

在安全域性行動的同時,喬巴山的阿魯臺、也孫臺等人,終於等到了機會,開始抽出鋒利的馬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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