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劉長閣回京(二更)
章節報錯
冤案,錯案。
冤殺,錯殺。
都已經成了過去,該平反的,已經平反了,他們還想怎樣,非要去找老朱理論理論為啥殺了他的家人嗎?
朱允炆握著名單,下了旨意:“給他們下駕帖,承認錯誤,交代問題的,全部移民北直隸,不配合的,家主殺,妻兒移民。”
顧三審看著朱允炆,這個懲罰實在是太輕了一些,不足以威懾敵人,於是勸道:“臣以為,不殺不足以懲戒。”
朱允炆何嘗不想殺掉這些人,可問題是,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洪武年間四大案,甚至可以說是四大冤案,雖然有些主犯是該殺該死,但風潮卻不應該擴大到近乎失控的地步。
“這件事,就讓它到此為止吧。”
朱允炆放棄殺戮,不是出於仁慈,而是出於悲憫,同情。
顧三審只好答應離開。
策論結束之後,朱允炆只看了三個人的策論,薛祿、紀綱與袁嶽。
薛祿認為練兵與對手應結合在一起,大明的主要敵人是北元,要想禦敵於國門之外,應主騎兵,提出“大馬場、大騎兵”的整訓思路,提出與朵顏衛、福餘衛組織騎兵對練,設定獎勵,厲兵秣馬。
紀綱在大局觀上顯然不如薛祿,他主張練兵當練忠誠,絕對服從命令,戰令下,無令死戰不得退。這種思想也符合他的邏輯:我的人,就得聽我的命令。
袁嶽又是不同,因其出身廣西,又參與過與安南之間的戰爭,在練兵與對敵方面,更多聚焦了安南方向,並作出了一個驚人判斷:
大明之敵重寇北元,然先期之敵當為安南。南北大規模作戰,當先南而後北。
能看穿這一點,說明袁嶽有著出色的戰略目光,是一個可塑之才。
鐵鉉與徐輝祖與同僚商定之後,報給朱允炆,選六十武舉中式,提名武狀元、武榜眼、武探花分別是薛祿、紀綱、袁嶽。
朱允炆看著這一份名單沉思良久,最終沒有作任何改變。
雖然說紀綱這個人很有野心,但單單就以本事來論,他在這三百多武舉人之中,是當得起榜眼的。教場中的表現,他是立得住的。
無論他未來會走到哪一步,至少他現在是一個優秀的武進士。
“對於落榜武舉,你們打算如何安置?”
朱允炆詢問道。
鐵鉉與徐輝祖被問懵了,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落榜都落榜了,自然是回家三年之後再來,還安置什麼?
朱允炆不這樣想。
按照常理來說,武舉人和文舉人都差不多,文舉人考不中回家再讀個三年書,學問精進之後,還是有希望的。武舉人回家之後,再練個三年功,力氣和準頭上來了,也還是有希望的。
但當下的現實是有些不符合常理的。
科舉開始,那是老少皆宜,別管是八歲的神童,還是八十歲的頑童,只要能走得動,有本事,就能上考場。
可武舉考試,那是青壯中年的專場,未成年與老爺爺是禁止入內的。加上今年是大明朝頭一次開武舉考試,參與武舉考試的人可不都是年輕人,比如薛祿,今年都已經四十二三了。
大齡武舉人在這一次武舉考試中尤為突出,三百六十九名武舉人,平均年齡三十六歲,最大年齡都過五十了,再讓他們回家熬三年,怕是會越來越弱。所以,對於第一批次武舉人,哪怕是沒有中式,也得想辦法,爭取給他們一個機會。
鐵鉉明白了朱允炆的顧慮,提議道:“既然廣西南面不太平,那就讓這些武舉人自己選擇,若願意回鄉三年待考,那就準其回鄉,若想搏一搏前程,那就入軍營,前往廣西,擔任百戶、總旗、小旗。”
徐輝祖贊同鐵鉉的安排,補充道:“三年後,可準其再考。若戰死沙場,按其職務與軍功,可提一品撫卹。”
朱允炆微微點頭:“既如此,那就如此安排吧。至於參軍方略,可安排到武進士傳臚之後宣佈,自由選擇,不作強求。但若無萬難理由,選擇留在京師的,無論其才能幾何,都不予以重用。”
“遵旨。”
鐵鉉與徐輝祖答應。
朱允炆最後一句話,雖是針對的所有武舉人,但在心中,卻只針對紀綱一人。
鳳陽到京師不算遠,四百餘里,快馬一天多點也就到了,但因為押解白蓮教匪首的緣故,路上走得有些慢。
李芳英是鳳陽守備,沒有命令自然是不能入京的,但佛母與孫天佑的人頭,李芳英還想握在手裡,所以委派了自己的心腹李果隨安全域性一起入京交差。
人頭好帶,活人不好帶,哪怕是打在囚車裡,也不可能縱馬馳騁,晝夜不停。等過了長江,到了南京城外時,武舉考試都結束了三天了。
劉長閣看著熟悉的南京城,抓著韁繩的手有些緊,嶽四海等人早已下馬,跟在劉長閣身後。
馬蹄踩踏在混凝土道路上,純鐵的馬掌擊打著道路,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就是混凝土道路?”
劉長閣很是好奇,來回看著。
嶽四海想起劉長閣一直在關外大寧,歸途走的又是海路,並沒有真正見識過混凝土道路。雖然鳳陽城外有一截混凝土路,但因為冬日的緣故,已經停工了,劉長閣又一直在城內佈局,根本沒什麼心思去看。
“是啊,這種道路可比尋常官道要好得多,哪怕是雨天之中,行馬、走神機炮,都不會耽誤。”
嶽四海介紹著,指了指混凝土延伸的方向,介紹著混凝土道路修了多遠了,大概什麼時候能貫通蘇杭兩地。
劉長閣讚不絕口,道:“聽聞北平、大同等地都在修混凝土道路,一直不解其奧秘,現在看來,皇上果是英明神武。一旦邊關有這些道路,他日軍士機動,再無需看老天的臉色。”
嶽四海也是如此認為,主要不是什麼大雪封路,山崩地陷,就不會再有什麼阻滯軍隊行軍,物資轉運。
噠噠噠!
馬蹄聲傳出一片,街道上的百姓與商人連忙避開。
劉長閣聽到動靜看去,只見城門處奔出數十騎兵,安全域性的旗幟高高揮舞著,而在騎兵之後,更有三百餘安全域性人員,清一色的飛魚服,繡春刀,整整齊齊列隊而來。
安全域性指揮史顧三審,指揮同知薛夏、雄武成,鎮撫湯不平、千戶郭綱、龐煥等安全域性一干人員,驅馬而至。
顧三審等眾人紛紛下馬。
“安全域性顧三審!”
“薛夏!”
“雄武成!”
“……”
“迎安全域性經歷劉長閣回京!”
顧三審行禮!
所有安全域性人行禮,高呼:“迎安全域性經歷劉長閣回京!”
劉長閣看著眾人,心頭一熱,原本堅強的一個大男人,瞬間淚目。
離開京師時,劉長閣沒有流淚。
面對大寧關外的風雪時,劉長閣沒有流淚。
面對鳳陽潛藏的白蓮教匪首,幾天幾夜不眠時,終破白蓮時,劉長閣沒有流淚。
現在,劉長閣想流淚了。
這是自己的兄弟,闊別已久的兄弟!
劉長閣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顧三審的手臂,抬了起來,看著顧三審流轉著淚光的雙眼,責怪道:“安全域性行事低調,從不張揚,你們豈能壞了規矩,都起來,回去!”
顧三審咧嘴看著劉長閣,笑道:“身居大寧,刺探情報無數,為穩關外大局立下赫赫功勞。又在鳳陽擒獲白蓮匪首,護佑中都皇城。如此之功,當得破例一次。”
劉長閣還想勸,顧三審一旁的薛夏發聲:“我們原本打算在總部設宴,為你接風洗塵,然皇上不準,說什麼都要在皇宮設宴招待你,兄弟們沾你的光,今天能蹭一頓好的了。”
“皇上安排的?”
劉長閣明白過來。
雄武成上前捶了一拳劉長閣的胸口,道:“安全域性規矩如此之大,沒有皇命誰敢如此張揚。”
“走吧,入城。”
嶽四海走了過來。
“等下。”
顧三審轉過身,打了個手勢,湯不平帶安全域性人員整齊地穿行而過,到了囚車旁,檢查了下韓天父、餘醜母等人,見人還沒死,轉頭就問佛母的人頭在哪裡。
李果不想拿出佛母的人頭,說什麼需要自己呈現給皇上。湯不平哪裡管他那些理由,拔出刀就放在了李果的脖子上,佛母的人頭就落到了安全域性手中。
湯不平命人將佛母、孫天佑的腦袋掛在杆子上舉著,又找來了銅鑼、招牌,檢查無誤之後,才回到前面,告訴顧三審:“準備妥當,可以入城。”
顧三審一抬手,高喊:“入城!”
劉長閣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就傳出了敲鑼的聲音,還有軍士高聲:“白蓮邪教,佛母已死,匪首伏綁,朝廷禁絕白蓮,遇則抓,抓著殺。”
安全域性浩浩蕩蕩,舉人頭,壓囚車,敲鑼吶喊,過正陽門而不入,折道通濟門,入城之後,又行中誠,經國子監,教場等,聲勢震天。
城中百姓、商人與士紳想不知道都難,圍觀者更是不再少數,只不過人頭在杆子上搖晃來搖晃去,屬實嚇壞了不少小孩子,哇哇哭著。
打這一日之後,父母嚇唬小孩子就開始說:再不聽話,就讓白蓮教收拾你。
劉長閣明白了朱允炆的用意,他是想趁著眼下京師聚集了無數人,透過佛母已死、其他匪首被捕的訊息告訴天下人,白蓮教是邪教,誰都不準參與,遇到就給抓起來,抓起來就給殺了。這種人頭威懾,將伴隨著外地商旅之人,將訊息傳遍大江南北,告誡各地百姓,與白蓮教保持距離。
百姓中也有義憤填膺者,還有好事的大媽大爺,也不知道搶了誰家的雞蛋,白菜,就開始朝著囚車上丟,這都沒問題,但那位大哥,丟秤砣可不提倡啊。
劉長閣看向顧三審,疑惑地問道:“剛剛經過安全域性總部,明明那條巷道沒有百姓,無需行走,為何還要走?”
顧三審看了看高牆,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是皇上特意叮囑的,或許是想告訴一個人,佛母死了,她的死期也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