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對大明重要嗎?

朱元璋用行動告訴了朱允炆,大明不稀罕西域,守住嘉峪關,就是守住了大明西北,不需要出關太遠。

哈密不是沒被大明打下來過,可結果呢,大明即沒有佔領哈密,也沒有設定官員,甚至連個羈縻之策都懶得用,誰愛在那裡就在那裡。

這與哈密太遠,不好控制,後勤困難,容易成為孤城等有關,但朱允炆相信,決定哈密與西域沒有在洪武年間收回的根本原因,還是朱元璋沒有重視西域。

漢唐時代定都長安,需要確保河西走廊安全,而為了保住河西走廊,就需要西域這一片廣袤的地區作為戰略縱深,同時壓制敵人的生存空間。

可大明定都是在南京,這個選擇註定了西域在戰略上地位的下降,西域是亂,是和,是衰敗還是繁華,都不會直接關係大明的國運,說它無足輕重,並不是一句誇張的話。

朱元璋用一輩子盯著東北、正北、西北的北元殘餘勢力,對於西域、西域之西的關注,實在是少之又少,僅有的值得記入史冊的,可能就兩件事:

宋晟打了一次哈密,帶了一些俘虜,然後回去了。

傅安帶了一千多人出使撒馬爾罕,然後成為了俘虜,終洪武朝都沒回去。

朱元璋如此雄才大略的君主尤且不重視西域,可想而知朝廷官員的認識與態度,雖說收回西域,有復漢唐之威,族振華夏之精神,可到底如何治理西域,西域重不重要,重要在哪裡,朝廷官員根本就沒有一個準確的認識。

說句不太好聽的話,不少官員認為西域是一個累贅,打完之後,安排幾個當地官員聽從朝廷命令就行了,沒必要駐軍,也沒必要改土歸流。

有這種觀點的不再少數,當然,他們並不是弱智白痴,有土地不要,有百姓不要,而是為大明朝廷考慮。這些官員的認識是:

西域距離京師太過遙遠,管理起來難度太大,那裡發生點事,拼了命的送訊息二十幾日,晃悠地送訊息,三個多月,等京師反應過來,那裡啥事不塵埃落定了……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認為西域貧瘠,大軍駐紮所需糧草全賴關內,糧食送到嘉峪關已是疲民、累民,這要是送到哈密、吐魯番、委魯母,甚至更遠的亦力把裡城,這後勤路線直接增加幾千里路,難度何止翻倍?

去的時候送三百斤糧食,送到那裡,還剩九十斤,那啥,我們回去路上也得吃飯,要不你們這邊給我們二百斤糧食帶路上吃,總不能餓死在回去的路上吧?

這一次西域之戰,朝廷動員了多少民力,中間折騰了多少風波,僅僅是鬧事,對抗朝廷的,就不下三起,要是一直養著西域那個累贅,又會有多少造反之事?

要一塊毫無用處,卻耗費巨大的土地,不好管理的地方,真的有必要嗎?

解縉、鐵鉉、梅殷對西域治理不上心,只說都司,說軍事管理,其中一個緣由就是他們並沒有真正想過要在西域改土歸流,哪怕自己再強調西域的價值,他們也沒有看到價值。

朱允炆放棄了討論西域治理的討論,轉而說:「既然你們沒心思,那就說說朝廷中的事吧。御史周立文上書,彈劾青州知府黃子澄尸位素餐,毫無建樹,勒令百姓不準出海經商,你們怎麼看?」

解縉、鐵鉉沉默以對。

黃子澄從內閣跌落至青州後,一開始還有些作為,比如寫信聯絡故交齊泰、景清等人,想要翻身返回京師,可幾次考核下來,齊泰、景清都已經名滿河南,若不是百姓苦苦哀求,不希望朝廷調走這兩個人,朱允炆早就讓他們回京了,即便如此,他們也是享受著侍郎待遇,掛職知府,治理開封府。

可黃子澄呢?

他在青州是真的沒有

多少作為!

解縉很是惋惜,鐵鉉也有些哀嘆,梅殷無所謂,楊士奇相當平和。

每個人都知道,朱允炆將黃子澄下放青州,是有歷練、培養的意思在其中,畢竟那裡是青州,齊王鬧事,白蓮教鬧事的青州!

那裡已經被打爛了,只要重建青州,恢復人氣,招撫百姓,想出政績不難啊。何況青州北面就是萊州灣,再向北幾百裡就是天津港,自天津港南下,正好可以在青州休整,也可以在這裡換取貨物,得天獨厚的條件,偏偏被黃子澄給糟蹋了。

黃子澄的做派和不少地方官員一樣,有事就辦事,沒事別煩我,能躲就躲,躲不過就拖,拖一天是一天,等到實在拖不下去了,那就再處理。

地方官員懶政、怠政,不作為,是朝廷官場治理的難題。

朱允炆決定將黃子澄拉出來,作為一個典型來辦。

鐵鉉不說話,自己管兵部的事,不方便說同僚。梅殷更不吭聲,黃子澄不歸五軍都督府管。楊士奇看向解縉,那意思是,皇上問你話呢,你到底說句話啊。

解縉白了一眼楊士奇,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也是內閣的人了,這是問我們兩個人呢……

朱允炆見幾人不說話,便抽出了彈劾黃子澄的奏摺,嚴肅地說:「讓朕說,官員治理地方,三年毫無建樹,百姓生活沒有變好,那吏部就不應在考功上給他中平。這種官員,朕要他們有什麼用?去鄉野裡牽一頭牛放在知府衙門,怕都比他幹得好!」

解縉只好走出來說:「皇上,官員治理地方,若事事求變,反而可能累害百姓。官府不應干涉百姓太多。黃子澄雖無建樹,但也沒有失職之處……」

「沒有任何建樹,不就是失職嗎?」

朱允炆冷言問。

解縉搖頭:「在吏部、全察考功中,並無如此一條。若皇上想要藉此治黃子澄失職之罪,應先將此條文納入考功之中,讓所有官員知曉方可。」

朱允炆被解縉將了一軍,丟下彈劾奏摺,呵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朕就給黃子澄一個機會,兩年,兩年之後,青州人口不增加,畝產不增加,百姓收入不增加,朕就將他派駐于闐去,那裡他管十年老樣子,朕也準他!」

解縉打了個哆嗦,洪武年動輒發配,但頂級的發配都是三千里,這要安排到于闐去,那路程可就太遠了,他吟出「八千里路雲和月」是絕對靠譜的……

朱允炆對眾人說:「吏治,直接關係百姓民生,關係社稷根本!明年開年,朝廷自上而下,自京師至地方,自布政使至縣衙,都應加大審查力度。若有欺民、擅自加稅、鄉野惡霸、貪汙、勾結官吏等事,一律嚴懲,絕不姑息!」

解縉、楊士奇等人連忙應下。

朱允炆看向梅殷,眉頭緊皺:「水師還沒有傳來訊息嗎?陳揮九月出徵,眼下已是十一月,即便是沒有進取對馬島,也應該有訊息送來了吧?」

梅殷搖頭:「皇上,琴島水師並沒有送來訊息,前幾日接商船訊息,東海海浪巨大,風力不小,不適合走船。興許陳揮等人正在濟州島休整,等待合適的機會再東進對馬島。」

朱允炆想了想,冬日前往濟州島,雖是順風順水,但也伴隨著風險,萬一浪高引起折損,那就有些得不償失,於是說:「安排人詢問下朝-鮮,海上不方便傳遞訊息,就從路上傳,不能長期沒有半點水師訊息。」

梅殷答應下來,想起什麼,說:「皇上,廣州衛所、交趾衛所奏報,南洋出現了一個慶元海賊團,其勢力頗大,雖沒有劫掠商船,卻也是個隱患,是不是派水師將他們剿滅?」

「慶元海賊團?」

楊士奇眯著眼,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想起來了,當初和陳祖義一起打劫

陽江的海賊團。

朱允炆罕見地退了一步:「現在沒時間理睬慶元海賊團,當務之急是進取對馬島,並調回水師主力,防備山東、江浙、福建沿海等地,避免倭國派兵襲擾。」

解縉提醒道:「皇上,愛州港與舊港兩地水師,可以調動一部,剿滅一個海賊團不成問題,若坐視其壯大,反而對南洋大局不利。」

朱允炆不屑地說:「區區一個小海賊團罷了,讓他壯大一二又如何?等他吞併了各種流賊、海盜,我們再一口吃掉豈不是更好?」

「這……」

解縉、楊士奇有些疑惑,這要是說陳祖義活躍了,朱允炆估計已經下旨全力進剿了。看來這個慶元海賊團還是太弱小了,根本進不了皇帝大人的法眼。

官員退去。

朱允炆屏退左右,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又看了一遍,低聲喃語:「朱權啊朱權,你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罷了,你就在南洋溜達吧,好日子也沒多久了,等朕騰出手來,再收拾局面也不遲。」

「皇上,劉指揮史求見。」

內侍在門外稟告。

朱允炆收起密信,準劉長閣入殿。

劉長閣行禮,遞上文書:「皇上,遼東有訊息。」

朱允炆接過文書,仔細看過,皺了皺眉頭,說:「讓內閣草擬一份文書,寫給遼東都指揮史楊文,讓他練兵,警惕女真內部糾紛,無論女真內部如何亂,遼東都不能亂。」

劉長閣有些不安:「皇上,將紀綱調到遼東,怕是少不了事端。這已經是第三起女真部落之間的自相殘殺了。現在他又將手伸到了野人女真大部落,若是事情敗漏,那些歸順大明的女真怕會寒心,對大明控制東北不利啊。」

朱允炆笑著說:「紀綱只不過是動了動嘴角,女真部落之間的內鬥與殘殺,歸根到底還是他們自己內部的矛盾。退一步來說,即便是事情敗露,也不關大明什麼事,紀綱所說的,畢竟也是事實。」

現在的女真部落雖然沒有強大的,但弱小的部落與弱小的部落之間,事情可不再少數,摩擦時有發生,加上有些人不服管,不想被人管,認為走到哪裡就是他們的地盤,什麼大明不大明。

對這種人,朱允炆不打算慣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