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城,岌岌可危。

完者帖木兒下達了最嚴厲的軍令:城門口軍士,不向前則死,城牆外軍士,不登城則死!

這是唯一的機會!

完者帖木兒很清楚,一旦失去這次機會,兀良哈再想圖謀大寧城,圖謀關外地區,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擁有火器的明軍,佔據堅城,哪怕是付出慘烈的代價也未必可以攻克!

徐真這種粗魯莽夫帶來了一次戰機,何福絕不會允許出現第二個徐真,日後大寧城定會固守,憑藉火器遠端殺傷!

完者帖木兒親自督戰,猛烈的攻勢讓大寧西城牆幾乎陷入絕境。

只是,城牆之上有一個吳秉德。

吳秉德不是尋常之人,雖是書生,卻是一個戰爭狂人,早在兵學院時,就曾提出過“絕境作戰,戰至最後一人”,對棄城而逃、舉手投降的行為極度看不起。

哪怕是有人認為,棄城而逃是保全有生力量,但吳秉德依舊不同意,認為在沒有得到旨意或命令之前,擅自棄城不僅是丟棄城中百姓,更是丟棄軍士榮耀的一件事。

死在戰場,是軍士的光榮!跑路,那是軍人的恥辱。

這是吳秉德的信念,而正是因為這種信念的存在,哪怕城門口在廝殺,城牆之上在廝殺,甚至是吳秉德肩膀上還中了一箭,依舊沒有半點撤退的心思。

吳秉德扯著有些嘶啞的嗓子,命人高聲喊:“再堅持一下,袁嶽的大軍已經到了!”

城牆之上的大明軍士

,瘋狂反擊,可兀良哈軍士的箭頗是致命,時不時便會射殺明軍!就在城牆之上守軍越來越少,登上城牆的兀良哈軍士越來越多,城牆即將失守的時候,北城牆、南城牆的守軍開始了支援。

天力都沒有給何福致命的威脅,何福在判斷城防守軍憑藉著火器可以壓制天力都之後,果斷親自帶了一批人支援西城門,而南城門的守軍也因為沒有敵人,抽出過半人手支援西城門。

隨著這些力量加入,特別是一批火器投入戰鬥,這讓瀕臨崩潰的西城門再次穩住形勢,何福命令城內軍士加快搬運火器至西城牆,一批批手榴彈不斷丟出,殺傷著兀良哈軍士。

何福甚至命人直接在城內佈置了虎蹲炮陣,經過試射之後,一批批火藥彈騰空而起,越過城牆飛出城外,直落入城門口外百步的兀良哈軍陣之中。

隨著大量火器與人手的投入,尤其是巴特爾被砍殺,人頭被掛了起來,殺入城內的兀良哈軍士人心惶惶,戰力銳減,加上轟鳴的炮火聲,徐真等人不斷宣傳完者帖木兒跑路的訊息,城內的一些兀良哈軍士不明真相,又進退不能,竟直接投降了。

一些不投降的只能乾著急,殺不到前面也夠不著明軍,明軍逐漸穩住陣勢,火器也源源不斷從倉庫之中搬運出來,面對密密麻麻的明軍,不斷增多的火器,殺入城內的兀良哈軍士不得不選擇了投降。

但城

門洞內的兀良哈軍士並不知情,還在那裡吵吵嚷嚷著催促著前面的衝殺,突然之間,城門洞外發生了猛烈的轟鳴,火藥彈如雨一般覆蓋在城門口之外。

一批批兀良哈軍士直接被炸死、炸傷,城門口附近幾乎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外面的兀良哈軍士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補充。

而在此時,城門洞裡的兀良哈軍士突然感覺前面鬆動,叫喊著衝殺出了城門洞,迎面卻看到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明軍,手持火器、弓箭。

城門口外火器轟鳴,城門口內喊殺聲一片。

當火器的硝煙散去,完者帖木兒看向城門口,那裡百步以內,沒有了一個可以站立的軍士,所有戰馬也已倒地。

城門口處,出現了明軍的身影,他們在清理屍體,他們走出了城門,挑釁地看著自己。

完者帖木兒悲傷不已。

耗盡心機,用盡手段,虛虛實實,投入精銳,可到頭來,除了巨大的損失外,竟沒有半點收穫!明明殺入了城門,明明殺到了城內,可偏偏明軍沒有崩潰,城池沒有奪下來!

阿拉坦倉看著完者帖木兒,痛苦地說:“巴特爾死了,明軍掛出了他的腦袋。”

完者帖木兒看向城牆,那裡伸出了竹竿,上面掛著一個人頭。

後軍有些騷亂,不久之後,莫日根狼狽地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大事不好,沐澤善戰死了,袁嶽的大軍殺了過來!”

“什麼?”

完者帖木兒

感覺渾身發冷。

沐澤善可是久經戰場的武將,在父親脫魯忽察兒掌控朵顏衛的時候,他可是第三號人物,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被明軍大敗,甚至連性命都不保?

“蘇合呢?”

完者帖木兒追問。

莫日根不敢說實話:“我撤下來的時候,蘇合已經撤退了,難道他還沒有回來?”

阿拉坦倉深深看了一眼莫日根,只好對完者帖木兒說:“興許蘇合被明軍咬住,凶多吉少。眼下我們不能再留在大寧,必須撤了。”

完者帖木兒很不甘心,這是自己接管兀良哈部落以來的第一次戰鬥,也是賭上全族命運的一次戰鬥,若如此失敗,狼狽而歸,還有什麼顏面去見父親,見那些將戰士交給自己的婦孺們?

可眼下局勢已徹底改變,明軍重新控制了城門,而且明軍的火器也大量搬至城牆之上,形成了強大的覆蓋式殺傷,再想攻下大寧城已是不現實!

何況袁嶽的大軍正在追來,若被袁嶽一口咬住,何福在城內又突然殺出,那將是腹背受敵!

繼續打下去,必死無疑!

莫日根痛苦地勸說:“撤吧,再不撤退,我們所有人都要折在這裡!”

“可我們若是撤了,很可能就再沒有希望了。”

完者帖木兒痛苦不已。

阿拉坦倉連忙說:“可若是所有人都損失在此處,兀良哈才是真正的沒有希望。儲存戰力,明軍還可能會有戒心,若失去了所有戰力,明軍定是毫無

顧慮,一定會將我們的族群吞併!”

完者帖木兒清楚這個後果,只是……

現在的問題,難道不是死在這裡,還死在遠處的問題嗎?這已經不是什麼撤退與儲存的問題了。

看著周圍的軍士,他們的目光中有畏懼,有驚慌,有頹廢,唯獨沒有死戰的勇氣。

火器著實給所有人帶來了極大陰影,兀良哈人這是第一次見識到鋪天蓋地的火器,見識到密集的火器頃刻之間炸響,然後是遍地的屍體,血海。

兀良哈軍士不畏懼騎兵交鋒,拼殺之間的死亡,但畏懼這種沒有夠著敵人就被弄死,死得毫無意義,毫無價值,甚至連一個墊背的都沒有找到!

軍心渙散了,再想激發出來就很難了。

完者帖木兒終於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收攏殘部,帶著一萬一千餘人,丟下了近五千屍體,朝著北城門奔跑而去,與天力都剩下的四千餘人合兵一處,然後北上逃遁。

何福見狀,當即派遣徐真、吳秉德、馬溥帶三千騎兵追趕,袁嶽的騎兵遠遠地看到完者帖木兒在撤退,毫不猶豫,當即帶騎兵向北追擊。

袁嶽催馬疾馳,身後的軍士一個個叫喊著衝鋒。

近三萬騎兵在草原之上奔跑,馬蹄踩踏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所處之處,草已成泥。

完者帖木兒回頭看去,風如耳光一直打在臉上,遠處的明軍開始了追擊,數量不在少數!

看得出來,袁嶽帶來的騎兵真的解決

了沐澤善,明軍已經不再是多年前的明軍。

完者帖木兒不斷拍馬,希望戰馬可以跑得更快一些。

袁嶽在追擊之中,看向一旁矯健的騎兵喬嘯,喬嘯斜撐著日月旗杆,旗幟在風的帶動之下獵獵作響。

湯弼咬著牙支撐著,年紀大了,如此高強度的追擊著實是有些吃力,不過血液裡流淌的熱,讓湯弼十分興奮,似乎回到了年輕的歲月,也曾縱橫馳騁不畏任何敵人,敢與任何人交鋒!

逃!

追!

兩個軍陣,從高空去看,如同兩根射出去的長箭,你追我趕,又如流星劃去……

完者帖木兒一口氣逃出了三十里,剛想放慢戰馬休息一口氣,可誰成想袁嶽竟根本沒撤回去,一直在後面追擊。

不得已,完者帖木兒只好再次催馬跑路,又跑出三十里,整個人都已是疲憊,戰馬也累得不行,渾身冒汗。

可回頭望,明軍的日月旗又出現在了遠處。

完者帖木兒沒有辦法,只好命令莫日根帶三千人斷後,然後與天力都一起帶人跑路。

莫日根是個貪生怕死的,要不然也不會在戰場之上主動脫離,面對氣勢如虹,衝勢兇猛的明軍,叫喊著帶人阻攔了一陣,結果發現明軍又拿出了三眼火銃,一陣亂打,這還沒有阻止明軍,自己這裡已損失慘重。

眼見這種場景,莫日根乾脆帶近衛跑路了,只不過為了不被完者帖木兒再次當斷後的送死,莫日根沒有選擇向北逃走

,而是選擇向西跑路。

袁嶽見對方人數少,安排了二百騎分兵追去,主力依舊追向完者帖木兒,面對疲憊的明軍騎兵,袁嶽高聲喊道:“犯我大明者,窮盡黃泉,也要將他們誅殺殆盡!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