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

朱允熥驚駭不已,盯著龍椅之上熟悉的人,嘴角不自然地哆嗦著,鼻尖之上冒出了冷汗,咬牙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他是假的建文皇帝!真正的建文皇帝躺在武英殿,昏迷不醒,且已經,已經……」

索靖把蔣瓛的光頭腦袋丟了出去,死不瞑目的神情裡依舊透著木然。

朱允炆看著朱允熥,目光冰冷。

「你,你沒中毒?」

朱允熥退後兩步,惶恐爬上心頭。

「不可能,你中毒了!呂太后為你哭了幾天幾夜,馬皇后為你衣不解帶,茶飯不思,面容憔悴,甚至連你的妃子都做好了殉葬的準備,安排好了後事……」

人的傷心不會有假,人對生死看淡,迎死而安的神情不會有假。

這說明朱允炆是真的中毒了!

或者說——

他們以為朱允炆真的中毒了!

朱允熥牙齒在口中磕碰,不安地喊道:「你在假裝中毒!」

朱允炆抬起手,撫摸了下胃部,呵呵笑了笑:「中毒嗎?倒還是中了一些。不過當朕發現急報文書有假,想起趙夫人是誰時,便偽裝出中毒假象,然後催吐,洗胃可是將朕折騰得夠嗆啊,一連幾日都虛弱得很。」

朱允熥無法相信,感情朱允炆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氣若游絲,全他丫的是洗胃洗出來的?

「你針對我,下了好大一盤棋!」

朱允熥苦笑。

朱允炆搖了搖頭:「朕這一盤棋,從來都沒想過是針對你。十一年來,朕懷疑過你,可不相信你有如此能量,更不相信你有如此野心。朕寧願去懷疑晉王朱濟熺,燕王朱棣,甚至連朱高熾朕都懷疑過,代王、楚王、遼王、岷王!若不是寧王朱權去了非洲,朕連他一起懷疑!可一個接一個,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幕後之人!」

「呵呵,你的佈置,你的籌劃,你的陰謀,朕都感覺到了心驚。若不裝病在床,如何可以看清楚你最後的佈置,如何能看清楚你在皇宮裡還有什麼棋子可用,又如何知道你在朝堂之上收攏了多少人效力?現在——」

朱允炆看了看狄屠、劉季箎、盧淵等人,淡淡地說:「你棋罐裡沒棋子了吧?不巧,朕還有不少棋尚未落。」

一聲哨箭騰空。

皇宮周圍傳出震天的喊殺聲,福建鄭大成、湖廣梅直雲、鳳陽林昭雪、江西徐三千、杭州梁弱水等安全域性主力紛紛從宮牆外殺出,京軍將領朱榮、諸葛塘、李德等更帶了兩萬京軍精銳助陣。

淮安衛軍士雖然為朱允熥控制多年,可長官趙彝被困留在奉天殿廣場,根本無法前往指揮,加上地方衛戰力與京軍衛戰力差距不小,很快便潰敗,或被殺,或被俘。

不到一刻鐘,鄭大成、梅直雲、朱榮等人已帶兵圍住奉天殿廣場。

朱榮看了看朱允熥等人,上前對朱允炆行禮:「臣等來遲,讓皇上受驚了。」

朱允炆看向狄屠、趙彝等人及其殘部軍士,冷冷地說:「這些軍士留不得了,全殺了吧。」

狄屠、趙彝等人剛想說話,嘭嘭的響聲便傳了出來,兩人眉心處一點殷紅,整個人轟然倒下。一干造反的軍士見狀,紛紛求饒,可迎來的卻是無情的屠刀。

沒有誅首惡脅從不問。

這一批人能跟著朱允熥造反,連皇宮都敢殺進來,別管他們是脅從還是首惡,都別想活了。

朱文奎看著眼前血腥的場面,緊握著拳頭,縱是臉色蒼白,也沒有動彈一下,甚至還將目光投向那些死人。

叛亂者,當死!

朱文奎知道,這是父皇在教自己如何做事。

為人有情,為

帝王無情。

身為帝王,身為大明未來的繼承人,有時候必須冷若冰霜,用屠刀消滅所有的敵人。

寬恕?

沒必要。

朱文奎殺過人,可沒有見識過如此慘烈的場景,一個個腦袋滾來滾去,一條條胳膊飛起,生命最後的吶喊,絕望的嚎叫,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叛軍根本就不是重甲軍、安全域性、偵察兵與京軍的對手,很快便被徹底消滅。

朱允炆看向劉季箎、盧淵、方賓、王佐等一干人,凝眸道:「你們倒是朕的好臣子啊,朕還沒嚥氣,你們就開始投效他人了,怎麼,你們很喜歡當貳臣是嗎?來人,將這些毫無氣節、風骨之人,脫下官服,推出洪武門外!」

解縉見狀,連忙出班:「皇上,他們之中有些人也是迫於局勢……」

朱允炆冷冷地看了一眼解縉:「解閣,若朕沒有讓你參與到計劃之中,你會迫於局勢,選擇背叛朕嗎?」

解縉打了個哆嗦,知道說錯了話。

該死,自己也是糊塗,怎麼能為這些叛徒求情!這是為了拉攏人心,結果自己掉坑裡去了啊。

解縉連忙糾正:「皇上,他們之中雖然有些人迫於局勢選擇了朱允熥,可畢竟行為非人臣之舉,當殺!」

朱允炆呵呵地笑了笑:「殺他們,免了吧,將他們綁在洪武門外,告訴金陵百姓,他們是陰謀篡權,害朕害大明江山之人!」

解縉、楊士奇等人打了個哆嗦,這還不如殺了他們。

劉季箎連忙求情:「皇上,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大明江山考慮……」

諸葛塘上前,抬腿就踢在了劉季箎的臉上,然後丟給軍士,讓軍士給拖出去。

那些不久之前跪在朱允熥面前,稱朱允熥為萬歲的官員,一個沒剩,合六十二人,全都被帶了出去,剩下的官員心有餘悸,慶幸不已。

京軍開始處理皇宮內的屍體,皇宮守衛全面更換,由安全域性組成全新的羽林衛、金吾衛,控制皇宮,並命朱文奎代朱允炆出宮安撫金陵百姓,告知朱允炆無礙。

二次宮廷亂,終在雷霆之下,徹底消散。

朱允熥麻木地躺在宗人府,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失敗,為什麼朱允炆總勝自己一頭!

門開了。

朱允熥看了過去,只見晉王朱濟熺走了過來,手中還抓著一根桌子腿。.

朱濟熺咬牙切齒,衝著朱允熥便掄了過去,一邊打一邊喊:「我讓你害皇上,我讓你害太子,我讓你利用寶慶!」

疼……

朱允炆齜牙咧嘴,看著咬住自己手臂的馬恩慧連忙求饒。

馬恩慧鬆開口,惡狠狠地瞪著朱允炆:「臣妾是你的枕邊人,文奎的母親,為何如此大的事不告訴我,瞞著我們很好嗎?」

朱允炆很痛苦,這已經是第六次埋怨了,每次埋怨自己都免不了受苦。

馬恩慧也知道自己不會演戲,若真知道了,反而很可能表情做作,略顯浮誇,說不定還會揹著人笑兩聲。

「朕餓了。」

朱允炆看向馬恩慧,眨了眨眼。

馬恩慧想起這段時間,全都是自己小心以口渡食,不由得哼了聲:「自己去吃米飯!」

「沒氣力。」

朱允炆無奈地說。

馬恩慧白了一眼朱允炆。

劉長閣求見,入殿行禮:「皇上,金陵百姓得知是劉季箎、盧淵等一干叛黨意圖謀反,傷害了皇上與太子,一擁而上,將這些人活活打死,劉季箎、盧淵等人,更是被……」

朱允炆看了一眼馬恩慧:「皇后且退下吧。」

馬恩慧微微點頭,至了偏殿。

「說吧。」

「皇上,劉季箎等人被吃了……」

朱允炆深吸一口氣。

都說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斷其筋,飲其血,這不過是一種恨意,但真落到實處的可不多啊。

劉長閣笑道:「還有,太子現身,稱陛下無恙,金陵百姓歡呼雀躍,皇上聽,宮外的鼓聲……」

這是人心的力量。

朱允炆早就聽到了,沉聲問:「宗人府那裡準備好了嗎?」

「已準備好了。」

劉長閣肅然應道。

「走吧,推朕去宗人府。」

朱允炆正色。

朱允熥雖然失敗了,可有些事並沒有結束,圍繞在朱允熥身上的秘密還沒有揭開。

朱允炆打算問問朱允熥,到底是如何成為古今,又如何在暗處操縱如此龐大的一股力量!

歷史沒有對朱允熥著墨過什麼,在燕王靖難之後,朱允熥被禁錮鳳陽,後來莫名其妙暴斃而亡。他的死是不是有陰兵的影子,到底有什麼隱秘,歷史沒有提及。

在這一世,朱允熥他近乎成功了,憑藉著權謀、隱忍,憑藉著一顆顆棋子,走到了奉天殿,嗯,的廣場。

朱允炆坐在輪椅上,沒辦法,一連躺了這麼長時間,每日站起來活動的時間有限,這身子骨都要躺斷了,想要恢復過來,還需要一段時日。

嘩啦,嘩啦啦。

黑色的鐐銬拖拉著,碰觸在石板之上滿是哀鳴。

棋手朱坐照一步步走入宗人府,面容慘淡,抬頭看向天空,滿是藍色的悲傷。

失敗了。

到了這最後一步,竟然還是失敗了。

朱允炆,你才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棋手,無可爭議的入神境棋手!

朱允熥啊,看來命運並不站在你這一邊。

或許,洪武二十五年,我不選擇你,而是像他所言,選擇燕王。

若是那樣,興許結局會不同。

對吧,道衍!

——

感謝長夢冷、踏雪橫行打賞。

今日有事耽誤只能一更,很感謝大家長期以來的支援,感謝很用心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