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很擔心夏原吉,兩年清查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要知道第一次清查,用了四年時間才收尾。

夏原吉不是一個說大話的人,只對朱允炆提出了一個請求:「皇上,臣需要禮部、國子監、府州縣學一起配合,共同參與到清丈之中。」

朱允炆笑了。

不得不說夏原吉這一招實在是精妙。

前些年清丈土地的主力是國子監監生與縣衙、鄉里百姓。但這一次,夏原吉改變了策略,選擇以國子監、府州縣學為主,以縣衙、鄉里百姓為輔。

如今的府州縣學規模已開始起來,拉出來做點實踐課自然是沒問題的。只要錯開區域,加強監管,不讓學生清丈自家鄉里的土地,想來清丈進度與結果還是可以保證。

這種策略擱五年前依舊行不通,但現如今,已具備了這個條件。

朱允炆指示禮部與國子監配合戶部做好清丈工作,然後看向了工部尚書黃福:「戶部清丈田產不僅得罪人,壓力也大,但工部的事也不少,朕希望工部可以分清主次。」

黃福出班,正色道:「皇上,工部已確定了三大工程,三小工程,只等二月審議,一旦戶部應許撥給錢鈔,便可全面推行。」

夏原吉臉色有些難看,每年二月朝廷進行各部財政預算稽核,這是最難的日子,也是戶部最頭疼的時候。

拋開官員俸祿,軍餉,賞賜,皇室宗親支給與賑災銀外,剩下的財政會被各部往

死裡瓜分,每年都吵得不可開交,為了幾萬、幾十萬貫錢鈔鬧個不停。

今年工部搞出來了了三大工程,三小工程,這就是先亮了刀子,準備切去一塊肥肉了。

「具體說說。」

朱允炆饒有興趣。

黃福清了清嗓子,聲音高了幾度:「三大工程,即鐵路工程、水利工程與鐵艦工程。火車橫空出世,其未來在貫通南北、連通東西上的作用不容忽視,打造鐵路是必然之事。水利方面,需要加大各地淤塞河道清理、水井開挖、堤壩維護,準備於各地打造水庫,減輕地方洪澇乾旱對耕作影響……」

「鐵艦工程,計劃在未來五年內,打造純鐵蒸汽機船隻八百艘,以滿足朝廷控制海洋,供應海外飛地,並接替淘汰下來的老舊木船。同時計劃打造一至三艘純鐵的大寶船,只不過這項工程難度太大,尚在論證之中……」

朱允炆對工部的安排很是認可。

老一批的木船在海上已經堅持了許久,再維修的成本日益增加,尤其是蒸汽機的使用對木質結構船的壽命影響很大,未來幾年是木船不斷淘汰的高峰期,也是鐵船下海的高峰期。

「純鐵的大寶船,暫且擱置吧。」朱允炆否決了這一項計劃,對黃福等人說:「純鐵大寶船的難度大,成本高,速度緩慢,優先建造純鐵大福船,適當增大一些也是可以,等兩三年沉澱之後,再啟動純鐵大寶船的製造也不遲

。」

黃福應下,繼續介紹:「三小工程雖帶有小字,卻也不小。其一,混凝土道路工程,工部希望花費十年時間,將主要官道全部鋪成混凝土道路。其二,印刷工程。匠學院在活字印刷上有了新的進步,工部希望藉此機會,推動活字印刷代替雕版印刷,以更快做好教材與相應典籍的印刷。其三,整頓與清查各地礦場……」

朱允炆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夏原吉,見他沒什麼動靜,便說道:「那就擬好文書,做好預算,二月共議。」

黃福瞭然,退了下去。

朱允炆看向刑部尚書暴昭:「《大明律》最初修於洪武七年,這些年來雖對部分刑律作過調整,然時過境遷,總有一些條款已不適用當下。刑部當聯合都察院、大理寺,做好刑律內容的

修訂。日後每五年或十年,安排一次律令修訂,將不合適的改了,將沒有涉及的內容添進去……」

暴昭沒意見。

這些年來大明發展很快,以至於出現了諸多新情況,而這些情況在律令之中並沒有出現過,比如擅闖火車軌道被撞死,這種事雖然還沒發生,但總要在律令之中明確一點,擅入軌道撞死不賠、不負責,朝廷還需追究其危害火車安全罪。

朱允炆安排妥當之後,對兵部古樸等人吩咐:「眼下四方戰事已休,北方面臨的威脅大幅減弱,兵部需要與五軍都督府商議,一是要推動火器普及代替,二

是進行衛所裁撤與合併,對於內地衛所,非是關鍵之地,可以適當改衛為所。」

古樸聽聞,看向一旁的梅殷。

梅殷沒任何表示。

沒了敵人,內部安穩,在這種情況下繼續保持龐大的衛所顯然是不合適的,何況新軍之策普及之下,朝廷的壓力也大,減少衛所軍士數量是必然的趨勢。

朱允炆削弱地方衛所數量與兵力,並非出於強化京軍,強幹弱枝的需要,而是因為火器的威力、軍隊轉移與支援的能力大大提升,以前五千人能守一座城抗住三萬敵軍,現在三千人憑藉著具備遠端殺傷的火器,守住城池不失並非難事。

何況現在的邊疆地區,已經找不到幾萬敵人了,適當減少軍士數量,進行再一次裁兵,轉為農戶發展農桑,更符合當下的國情。

朱允炆將目光投向吏部尚書蹇義,嚴肅地說:「吏部,是重中之重。外敵已消,然內治任重道遠。地方官吏***,不作為之事依舊眾多,尤其是商業繁榮之後,不少官員開始貪戀享受,沉醉於酒色之中!如此無法開盛世,吏部需從嚴治理!」

蹇義正色道:「盛世當從吏治開始,臣等定盡全力,做好地方官吏考核。」

朱允炆安排好六部事宜之後,起身道:「開盛世,斯民小康,是朕之心願!諸愛卿能否留名青史,就看未來十年大明能達到哪個高度了!願我們君臣一起,同心聚力,莫要為私

利而相互攻訐,當為國之利,民之力而為之!」

百官齊動,行禮山呼。

退朝之後,朱允炆回到武英殿,尚未喝一口茶,內侍便通報胡濙求見。

胡濙入殿行禮,看了看左右內侍。

朱允炆抬手,讓內侍退下,然後對胡濙說:「有結果了?」

胡濙肅然道:「皇上,關於武義部下陳八遠的船隻為何會出現在定遠行省,臣帶國子監航海院監生,並讓參與過大航海的張琅、趙廟子等人參與其中,仔細分析之後,得出了三個假設。」

朱允炆帶胡濙進入偏殿,落下乾坤大輿圖。

胡濙看著輿圖,拿起竹節指著南美洲的位置:「當年武義隨鄭和船隊遠航卻沒有抵達南美洲,沒有順利會合,鄭和等人猜測其可能遇難,而陳八遠的出現,證明武義的船隊很可能抵達了陸地。透過分析非洲前往南美洲的海路,從洋流走向上來看,只有兩個方向。」

「第一個方向,是從非洲西海岸一路向西,最後南下,抵達亞馬遜河附近。第二個方向,那就是被其他洋流捲動去向北,抵達了北美州。水師都督府提供的諸多情報,鄭和、駱冠英等人在南美洲長期停留,卻沒有等到武義船隊,故此,目前最多的推測是武義的船隊到了南美洲!」

朱允炆微微皺眉:「什麼原因會造成這個結果?」

胡濙嚴肅地說:「可能是牽星板操作失誤,也可能是司南、指南針出了問題,還

有就是大寶船失去了動力,船舵壞了,風急浪高之下,軍士力量根本無法控制航向,只能隨波逐流。」

朱允炆微微點頭。

存在諸多可能,加上洋流確實有一股是朝向北美洲的。

「說說三個假設吧。」

朱允炆揹負雙手,盯著輿圖。

胡濙點頭,然後說:「第一個假設比較誇大,航海院有監生認為,武義的大船隊並沒有抵達美洲之地,很可能在一出航時便出現了偏航,最後過早進入西風帶,頂著西風錯過了南美洲,在南極洲與南美洲之間進入了太平洋,然後在大海之中迷失,被洋流卷向北面,最終在這裡,也就是皇上說的赤道洋流處,被送至了定遠。」

朱允炆微微搖頭:「偏航也不應該偏航如此之多吧,錯過南美洲直接進入西風帶,這偏航的程度過於匪夷。」

胡濙指向北美洲:「其他兩個假設都是假定武義抵達了北美洲。一部分監生認為,武義成功登陸,並一路向西找尋高產農作物。但這個過程中折損很大,且收穫不多,為了完成使命,武義選擇了分散人員,繼而導致一部分人員因為各種原因聯絡不到大部隊,被留在了北美洲。」

「武義的主力返回,重新進入大西洋,結果不幸出了事故,沒有成功返回。而陳八遠很可能是留在北美洲的軍士,因為不具備力量二次穿越美洲抵達東海岸,不得不選擇在美洲西海岸出海,最終出現

在了定遠行省。」

朱允炆凝眸。

這個假設是合理的,無論是南美洲還是北美洲,現在都很危險,加上原始森林的存在,各種兇猛動物,少量的軍士一旦脫離了主力,很可能無法再次返回。他們寧願冒險下海,尋找機會,也不願意穿越原始森林。

朱允炆看向胡濙:「第三種假設呢?」

胡濙肅然:「皇上可還記得郭文星,他是國子監的監生,出身於欽天監,隨武義大船隊遠航。此人是地圓說的極力支持者,若此人還活著,那他很可能會冒險,安排不止一次跨越太平洋朝著大明而來的遠航!」

「有事外出,今日少點,諒解下,驚雪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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