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都剌。

薛夏找到索靖,面色嚴肅地說:“帖木兒派來使臣,要求在一百五十里外交換哈里,各帶兵三百騎。大將軍希望由你來負責。”

索靖微微搖頭:“這種事不需要偵察兵出手,隨便派三百人就可以接傅安、霍鄰他們回來。”

薛夏不信,帖木兒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是一個陷阱,一個精妙的陷阱。

帖木兒只索要哈里一個俘虜,沒有其他人,帶走哈里之後就再沒有任何顧忌,完全可能動手。而大明被帖木兒羈押、扣留的新舊使臣有兩百四十餘人,這麼多的人,即便是拉上戰馬,也需要時間,帖木兒的騎兵會給大明這個時間嗎?

若沒有精銳擋住帖木兒的騎兵,這些使臣剛被放回來,怕就會血灑西域,徹底回不去了。

索靖看著薛夏,指了指身後的營寨:“放心吧,哈里會幫我們攔住帖木兒的騎兵。”

“為何?”

薛夏不理解,哈里怎麼可能會幫助大明?

索靖嘴角帶著一絲陰笑,低聲對薛夏說:“杜漸最近研究出了點東西,可以確保哈里會幫我們。”

薛夏不相信,拉著索靖去看。

哈里看著杜漸直打哆嗦,喊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騎兵追殺大明使臣!”

杜漸在竹筒裡塞了火藥,然後又寫了一張符紙,塞入竹筒裡面,對求饒的哈里白了一眼:“我修習符籙天雷之術尚未大成,總要多試試才可。萬一你不聽話,我可於遠處引動天雷,毀你身體!”

“我聽話,我聽話。”

哈里直打哆嗦。

這幾日來,哈里幾乎都再做噩夢,眼前的傢伙竟然通曉陰陽,可以溝通天神,直接降下雷罰,這不是說書人的杜撰,不是神話,而是自己親眼所見。

五天前,杜漸也是如此,在竹筒裡塞了符籙,然後將竹筒綁在了一隻雞身上,他站在五丈之外,點燃了手中的另一張符籙,唸唸有詞,一聲令號之後,之後那隻雞就炸死了,血肉模糊。

三天前,杜漸如法操作,又炸死了一隻肥碩的野豬,只不過這次距離更遠,有百步開外。

兩天前,杜漸再次拿出了符籙,對著三百步開外的一根木頭念動咒語,木頭瞬間崩碎!

昨日,杜漸準備拉一個俘虜實驗,結果被另一個將官給打了一頓,還警告他不準在營地裡修習符籙,不準傷人性命。

今日,那個厲害的將官不在,杜漸又拉了自己來,這次他打算拿自己當試驗品,看他時不時看向自己的大腿,似乎想要將這符籙可以引爆的天雷綁在自己大腿上……

哈里知道這鬼東西的厲害,不確定一旦炸開,自己會失去幾條腿,萬一在兩條腿之外又少了點什麼,這還怎麼活。

“我配合,積極配合。”

哈里不想死,越是接近回去,越不想死。

杜漸可不想聽哈里的解釋,拿著繩子就把哈里給綁了,剛將一個竹筒綁在哈里的右腿上,就感覺到手上一陣溼潤,杜漸竟然還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你竟然敢攻擊我,太上老君……”

杜漸怒不可遏,拿出了一張符籙。

哈里頓時急了起來,這,這是緊張過度引起的生理問題,不是自己膽小,真的不是:“別殺我,你們需要我來換你們的使臣,殺了我,你們的使臣都回不來了。”

杜漸喊道:“使臣死活關我什麼事,太上老君……”

“救命啊!”

哈里有些崩潰。

索靖匆匆走了過來,衝著杜漸就是一頓打,末了將哈里腿上的竹筒取了下來,然後丟到了一旁的水缸裡,笑呵呵地對哈里賠罪:“那什麼,他都是嚇唬你的,什麼符籙,什麼天雷,都是假的,假的啊……”

杜漸氣急敗壞,拿起符籙就開始對著水缸唸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賜我天雷取爾狗命!疾!”

轟!

一聲爆響,水缸頓時炸開,水流騰空,還有碎瓦片飛了出去。

哈里想哭,孃的,不是說著是假的嘛,假的能這樣?

索靖瞪了一眼杜漸:“這裡是軍中,不準動用這些歪門邪道之術!”

薛夏看了看被炸碎的水缸,又看了看杜漸與索靖,微微搖頭,這兩個人還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啊,什麼符籙,什麼天雷,不就是一火藥嘛,不用說,杜漸一定在竹筒裡面弄了延時裝置,比如一根無煙香,當香點至火藥的時候,自然會炸開,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精準的時間判定,然後喊出“太上老君”罷了。

不過杜漸怎麼做到火藥入水缸而香不滅?薛夏走上前,拿起了一個竹筒,掂量了下,不由笑了,頭重腳輕,無論怎麼丟,輕的一頭總會浮在水面之上,不影響無煙香的燃燒。

一個小把戲而已,看把人家小王子給嚇的都已經失禁了,他可是經歷過戰場與生死的,從死人堆裡爬了幾次的人物,這要說出去誰信啊。

“報!”

“講!”

“大將軍令,後日將哈里送至東面一百五十里的烏倫堡,換回大明使臣,事不宜遲,當提前安排哈里先行。”

索靖、薛夏瞭然。

二十三日,烏倫堡。

蓋蘇耶丁帶三百騎兵率先抵達,而在烏倫堡以西二十里外,則隱藏著一支五千規模的騎兵,由沙哈魯帶領。

明軍也不是沒有應對之策,由薛夏、索靖帶三百偵察騎兵至烏倫堡外,同樣在身後二十里處,是三千鐵鷹騎與兩千五軍營騎兵,由指揮史阿爾斯郎、袁嶽帶領。

哈里很害怕,時不時打哆嗦,因為那該死的杜漸給自己身上綁了十八個竹筒,小腿、大腿、小臂、大臂,胸前、後背、肚子……到處都是,不僅如此,他還給自己穿上了鐵甲,並用鐵絲將鐵甲連成一個整體,沒有一刻鐘的時間,別想脫下來這個鐵甲。

一刻鐘?

就他拿出符籙,唸完咒語,也不過是一個呼吸,自己根本就堅持不了一刻鐘啊!

爺爺啊,你千萬千萬不要對大明的人動手。

兩軍在沙丘旁相對,隔著二百步的距離。

蓋蘇耶丁帶了五騎上前至百步,看到了哈里,他雖然穿著鐵甲,但沒有頭盔,看樣子手腳多在,沒受重傷。

薛夏磕馬上前,對蓋蘇耶丁道:“哈里你見到了,送回來我們的使臣吧。”

蓋蘇耶丁穩著戰馬,看了看被明軍控制的哈里,對薛夏點了點頭,揮手之間,大明的使臣便出了烏倫堡。

傅安、郭驥、王全臻、霍鄰等人看著遠處的明軍,心頭放鬆了許多。

“這就是大明的騎兵嗎?”

傅安已經多年不見大明騎兵的風采,這些人比印象中出關時的騎兵更為彪悍。

郭驥止不住的淚目。

闊別九年,終遇大明的軍士!走出這兩百步,就將回到大明的軍營,回到大明控制的領地。

鄭大成看了看周圍的帖木兒騎兵,見他們各個警惕,手時不時準備探向馬鞍上的弓箭,不由皺眉,低聲提醒:“可能會有惡戰,一旦過了中線,加快速度跑,切記不可停留!”

傅安、郭驥等人頓時清醒過來,這裡還不安全!

霍鄰、宣青書有些緊張,暗暗警惕。

鄭大成摸了摸腰間,抓了個空,忘記了,武器都被帖木兒的人收走了。

杜漸送哈里,蓋蘇耶丁也沒有阻攔大明使臣,軍隊在遠處對峙,都沒有任何動靜,但空氣中凝聚著緊張的氣氛,一點意外的出現都可能引發一場戰事。

大明使臣隊伍到了中線,哈里也到了中線。

薛夏看著蓋蘇耶丁,平和地說:“讓他們都回去吧,這裡不是我們決戰的地方。”

蓋蘇耶丁剛想說話,哈里已急慌慌喊道:“千萬不要對大明動手,這是我的命令,蓋蘇耶丁,看在蘇丹,看在真主的份上,帶我回去吧!”

路過的霍鄰、宣青書一臉茫然,這哈里莫不是被打傻了,竟然幫著大明說話?

“俘虜竟然幫著劫匪說話,這個現象很有趣,回去之後研究研究,說不得是一門學問……”

霍鄰張口就來。

宣青書恨不得踢霍鄰一腳,什麼劫匪,你全家都劫匪,出現這種情況,怎麼看都像是哈里被威脅了。霍鄰被宣青書瞪了一眼,錯失了“哥德斯摩爾綜合徵”的發現機會……

蓋蘇耶丁臉色很是難看,看著哈里被送至身旁,安排軍士護送哈里回去,薛夏也安排身旁的人護送大明使臣回去,中線之上,就剩下了蓋蘇耶丁、薛夏與兩個通事。

“帖木兒會毀掉你們所有的自信,準備好吧,戰爭將要來臨,而你們已經活不過這個冬日。”

蓋蘇耶丁威脅著。

薛夏並沒有惱怒,回頭看了一眼,大明使臣已被索靖安排軍士接應,一些人開始上馬,便回頭對薛夏說:“告訴你們的蘇丹,他能活到多久,取決於他什麼時候與大明作戰,當然,這句話也奉送給你們所有人。”

“狂傲!”

蓋蘇耶丁冷笑。

薛夏哈哈笑了笑,撥轉馬頭,對蓋蘇耶丁喊道:“狂傲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必勝,帖木兒必敗,只在一戰之間!”

蓋蘇耶丁調轉馬頭離開,回到本部軍陣,看著遠處的大明騎兵依舊沒有離開,離開的只是那些使臣,不由微微皺眉,對哈里問:“為何不讓動手?你知不知道,蘇丹已經下了命令,在接回你之後,立即發動進攻,不準這些人活著回到大明營地!”

哈里正在急著讓軍士給自己解開鎧甲,萬一杜漸不守信用,把自己給爆了,豈不是冤枉?取下胸甲之後,哈里拿著一個竹筒對蓋蘇耶丁說:“明軍之中有精通天神武器的人,他能隔著很遠的距離,將這裡面的火藥引爆!”

蓋蘇耶丁接過之後,搖晃了下,不顧哈里的阻攔,抽劍就砍開了竹筒。哈里臉上滿是錯愕的表情,這,這竹筒是空的?

“快,看看其他竹筒。”

哈里著急起來。

十八個竹筒找出來,全都是空的,而此時,蓋蘇耶丁的對面也已是空無一人。哈里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暴怒起來:“大明欺我太甚,給我殺,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