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羅城。

法拉吉坐在圓桌旁,陰冷的目光看向哈菲齊、拜巴爾斯、塔穆什等人。

拜巴爾斯頗感痛苦,沉聲說:「我們不是大明的對手,與他們為敵,恐怕是我們的災難,這災難比尼羅河的泛濫還要深重。」

塔穆什不甘心地拍著桌子:「大明畢竟在遙遠的東方,他們雖有強橫的軍隊,可未必能派到這裡來。」

「可他們有強橫的水軍!」拜巴爾斯擔憂不已,補充了一句:「已經出現在了紅海。」

塔穆什咬牙,憤然喊道:「那又如何,他們最多不會超過一萬軍士,只要我們願意,增招軍士,打造出三十萬軍隊不是問題。以三十萬強兵,難道還要讓我們聽從他們的命令不成?」

哈菲齊想了想,問:「你有什麼計策可用?」

塔穆什哼了聲:「大明憑著一點軍士威脅我們,對國王大不敬,馬穆魯克豈能屈從?我提議,將朱權他們殺死在回去的路上,然後嫁禍給造反的流民。若大明若是問罪,便讓他們殺流民去好了,與我們無關。」

拜巴爾斯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大明不是傻子,你這樣玩火,到時候***的必是你啊。

可偏偏,法拉吉點了頭:「你說的沒錯,大明或許是強大的,但也未必強過我們多少。我身為國王,豈能被人凌駕於王冠之上,派遣軍隊,殺死朱權和他的軍隊,嫁禍流民就不必了,挖坑埋了吧,大明再差人詢問,就說他們回去了,若沒有看到,興許是迷了路。」

迷路?

哈菲齊點了點頭,這也是一個理由,畢竟人走錯了方向,很可能進入沙漠,渴死了,找不到屍體之類的,也很正常。

「派遣胡直夫剌,讓他帶三千騎兵,追上明軍,告訴他,一定要手腳利索點,將現場處理乾淨,不允許留下半點痕跡。」

法拉吉下定了決心。

殺死寧王與大明的人,那所謂的十月十日最後期限也不復存在,馬穆魯克王朝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活著,大明也不行!

何況,大明的根本目的是想要挖通地中海至紅海的要道,可馬穆魯克不想要這一條路!

河道一旦開啟,那馬穆魯克本身並不出色的水軍,很可能會無法捍衛馬穆魯克的利益,若是控制不住這一條河道,反而淪為威尼斯等地中海諸國的地盤,那豈不是等同於其他國家直接佔據了馬穆魯克的領土?

陸地作戰,馬穆魯克可以拼一拼,可以抗一抗,但水軍作戰,不是馬穆魯克的特長。再說了,一旦河道挖出來,現如今馬穆魯克的幾座大港口都會衰落,新建其他港口,豈不是會耗費更多的財富?

無論出於馬穆魯克王朝的尊嚴,還是出於馬穆魯克王朝的利益,這一條河都不應該修。

朱權!

要怪就怪你們大明太過狂傲,只帶了八百人就敢威脅馬穆魯克!要怪就怪你們的野心,威脅到了馬穆魯克的安全與利益!

動手!

法拉吉連帖木兒都敢打,雖然被揍得很慘,可畢竟還是有勇氣的。

太陽西斜。

朱權看著不遠處的小土丘,勒停了戰馬,對身旁的週一壺等人說:「讓軍士佔據高處,做好戰鬥準備吧。」

楊山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不見任何追兵:「王爺的擔心是不是多餘了,馬穆魯克在地中海周圍算得上是一個厲害的國家,可畢竟遠遠不如大明,他們還敢對我們動手不成?」

朱權淡淡地笑了:「在重大利益面前,沒有不流血就靠著三言兩語便成功的時候。馬穆魯克知道大明厲害,這種知道僅僅是因為帖木兒死在了大明手中,可大明根本沒有將馬穆魯克打疼過,指望靠威名讓他們俯首帖耳

,怕是不容易。」

楊山一臉懷疑:「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勇氣與膽量對我們出手吧?」

朱權驅馬至高處,見軍士有條不紊安置虎蹲炮,沉聲說:「總有一些人無知無畏,安南當初難道不清楚得罪大明的後果是毀滅,可他們依舊派遣軍隊搶掠大明子民,佔領大明土地!馬穆魯克出手,也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

這一次,楊山不相信朱權的判斷。

阿米娜看著忙碌的軍士,不解地問父親瑞內博:「他們在做什麼?」

瑞內博看到軍士開啟了箱子,看到軍士將腰間的東西摘了下來放在土丘上,不安地說:「他們似乎在準備戰鬥。」

「戰鬥,可這裡並沒有敵人。」

阿米娜四處張望。

瑞內博也疑惑不解,這是一處不算高的土丘,可正好處在道路一旁,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段。

只是,在這裡伏擊誰,難道說是法拉吉的軍隊?

不應該吧。

若是法拉吉想要解決大明的軍隊,完全可以在開羅城外動手,沒必要放大明人離開。既然放人走了,又怎麼會再次出手,這豈不是小人行徑?

瑞內博苦澀不已。

法拉吉不就是一個小人嗎?

他輸給過帖木兒,他為了避免災難,退了下王位,然後再次反手,奪回了王位。

黃昏尚未來到,騎兵的雷鳴已然到了。

楊山睜大眼睛,看著遠處飛奔而來的輕騎兵,法拉吉竟然真的出手了,派遣的還是主力軍隊!

該死的法拉吉,該死的馬穆魯克!

朱權放下望遠鏡,對克山、蔣武等人說:「不必留手,直接往死裡打。」

胡直夫剌是法拉吉的嫡系,擁有直屬於自己的一千多軍士,加上法拉吉差遣而來的其他力量,組成了三千輕騎。

追擊八百大明軍隊,對胡直夫剌而言,算不得什麼難事,甚至還覺得根本用不著三千人手。

八百人,還大部分是步卒,三百騎兵都夠了,何必動用如此大陣仗!

胡直夫剌沒有反對的餘地,為了確保萬全,不落下任何把柄,必須多帶點人,確保沒有任何一個大明人可以逃出去,確保任何一個大明人都得躺在坑裡。

「大明軍隊在前面,給我殺!」

胡直夫剌看到了土丘之上的明軍,叫喊著衝鋒,根本就沒想過打招呼。

半個時辰後。

瑞內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微微顫抖著,阿米娜緊緊握著拳頭,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拉提卜不禁吞嚥著口水,喉結不斷上下移動。

怎麼會這樣?

瑞內博無法相信,強大的三千輕騎,竟然被大明八百軍士硬生生給消滅了!那如雷的聲響,那如風一樣的黑色飛鐵,那如同地獄裡猙獰而出的惡魔,吞噬了騎兵的生命。

死了?

就這麼簡單,如此簡單的死了?

瑞內博參與過戰爭,清楚殺死一個敵人是如何的困難,需要賭上自己的命去搏殺!

可大明軍隊,他們不需要以命相搏,只是站在高處丟東西,丟完東西之後,就是射箭,射箭結束之後,就是清理戰場……

簡單到令人感覺到匪夷所思的戰鬥,深深震撼了瑞內博、阿米娜、拉提卜。

這就是大明嗎?

這就是傳聞中東方塞力斯的強大嗎?

他們打敗了帖木兒,他們是無敵的存在!

瑞內博感覺一陣陣眩暈,這八百人,只有十幾人受了輕傷,可他們卻殺死了三千騎兵!

「大明掌握了超乎想

象的力量,他們憑藉著火器,可以縱橫任何國度。」

拉提卜畏懼這種強大,也向往這種強大。

瑞內博看向返回的朱權,他身上染了血,馬身上還掛著幾顆頭顱,他沒說話,只是丟下了人頭。

大明軍士將一顆顆人頭擺了起來,一點點堆積,如一座小山。

蔣武走向拉提卜,手中拿著一塊木板:「你在這上面寫下:十月十日,最後期限。」

拉提卜驚愕地看著蔣武:「我們是要回去嗎?」

蔣武咧嘴:「那是自然,說好了期限,自然要等最後期限到來。」

拉提卜連忙寫下文字。

蔣武將木板插在人頭堆前,將完好的戰馬收攏起來。

步卒,成了騎兵。

朱權走了,朝著大明水師在紅海的駐地走了。

開羅城。

法拉吉一直在等待胡直夫剌的好訊息,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幾次起來詢問是否有胡直夫剌的訊息,可都被告知並沒有訊息。

天好不容易亮了起來,法拉吉終於等到了胡直夫剌的訊息,只不過這訊息不是胡直夫剌親自送來的,而是被百姓發現,傳告到開羅城中的。

胡直夫剌死了。

三千輕騎死了。

人頭堆成堆,如同一座金字塔。

法拉吉瑟瑟發抖,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哈菲齊、拜巴爾斯、塔穆什也不敢相信,強大的輕騎兵,還是三千人,怎麼可能會輸給大明八百人?

可現在不是輸的問題,而是死亡的問題。

死了,全都死了。

這才是結果!

大明沒有反過來進攻開羅城,也沒有派任何人警告傳話,只是留下了最後的日期警告。

法拉吉清楚,若是最後日期自己還不答應,那下一次,死的將不是胡直夫剌,而是自己,朱權滅殺的也將不再是三千騎兵,而是整個馬穆魯克!

「派人送重禮,去告訴朱權吧,他的提議馬穆魯克答應了,我們將配合大明、威尼斯等國,徵調三十萬百姓,去開鑿一條溝通地中海與紅海的河道。」

法拉吉悲傷不已,可也清楚,再無他法。

「ps:

感謝書友58656304讀者提醒,前面朱棣行軍時遇到仙人掌是錯誤的,仙人掌出現於明末。將前文仙人掌修改為觀音柳,驚雪感謝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