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無賴的駱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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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長一點?
常百業沒有笑,這確實是一個最好的法子。
並不是說,活著不會有遺產稅,不會被朝廷割一刀,常百業還有更多的時間去造小人,培養孩子長大然後分家,來規避朝廷苛刻的遺產稅。
最關鍵的是,時間長了,商人對朝廷的影響很可能會增大,繼而推動關於商業法令的改變,將割商人的刀換成小竹棍。
常百業清楚遺產稅的出現已不可避免,但經過沈一元的點撥也寬心下來,大不了多生一堆娃娃,到時候分家。
分家房屋、店鋪這些也需要過戶,過戶的稅和遺產稅怕是天壤之別。
說到底,朝廷真正的目的是逼著大商人、巨賈主動切割家產,現在沈一元家中富貴無數,等十年二十年之後,他將家產一分為三、一分為五,整體的財富瞬間便分開了,兒子與兒子之間未必親密無間,未必沒有利益糾紛,未必就恭敬友好。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每一戶都有每一戶的利益與訴求,到那時,大家族之中一言九鼎的情況就不復存在。
經過三代切分,再富可敵國的商人,也可能成為不起眼的存在。
歷史上有三家分晉,看似都得到了不少好處韓、趙、魏很是兇猛,一個個都挺強,可結果呢,還不是被人玩死了。
朝廷設定的遺產稅越嚴苛、越重,在未來,鉅商的出現將只是曇花一現。
常百業嘆了口氣,自己還年輕,總還有時間來
解決或避免這個問題,看向沈一元,轉了話題:「北面那裡,晉商與徽商之間,該如何協調,還需要商議一二。過於激烈的競價甩賣,反而不利於所有人的利益。」
沈一元點了點頭,終於開始動筷子:「糧食、絲綢,徽商在北平的店鋪應該佔五成。」
常百業皺眉:「沈叔,五成是不是太多了?這裡還有浙商,閩商,廣商,川商……你們徽商佔五成,那其他人還如何分,我們晉商又能拿走多少?」
獅子大開口不合適,餅就這麼大,你沈一元的嘴也不能一口吃一半。
沈一元品嚐了兩口菜,擱下筷子:「在金陵,徽商的糧食、絲綢店鋪佔的是五成半,到了北平,讓出半成已是退讓。」
常百業連連擺手:「徽商之所以能在金陵主導糧食、絲綢這些買賣,與你們多年積累有關,甚至太湖、蘇州府、松江府等地,都有你們徽商大量收購糧食。你們能在更短時間運糧至金陵,可北平不是金陵。何況,你們想主導北平的糧食,也未必能做到吧?」
這些年來,朝廷並沒有干涉過糧食、絲綢買賣,放任商人之間競爭。朝廷唯一的手段,那就是調節糧價,然後收購一批批的糧食運至糧倉裡面。
朝廷的糧倉主要是平抑物價,備災所用,市面之上的糧鋪基本上都是商人的,這也讓商人鬥得厲害,徽商能脫穎而出,實在是這群人太能吃苦了,也太有
膽識了。
尤其是沈一元讓掌櫃與夥計深入民間,直接將採購點設在鄉里,不等百姓挑著糧食去糶,而是主動到鄉里,甚至是田間地頭,莊稼還沒收下來的時候就開始與農戶談收購之事了……
糧食本身沒太大區別,買誰家的都能吃飽飯,於百姓而言,哪裡店鋪近,方便,只要價格和其他地方價格差不多,就會在附近的店鋪裡買。
糧商的競爭往往並不是商品上,售賣上,而是採購與店鋪數量上。徽商掌控了大量的採購渠道,這才讓其一舉成為金陵糧食的主導。但這種主導也將因遷都而出現損失。
最主要的是,北平的糧食結構正在發生改變。
沈一元端著酒杯,沉思不語。
今年朝廷要大規模在北平
、山東、河南等地播種高產農作物了,積累多年的種子與成果,無數百姓翹首以盼多年,終於等到了高產農作物進入民間。
雖然進入民間的量並不多,據說土豆預計種下七千畝,玉米種下五千畝,番薯種下八千畝……
這只是進入民間的量,而農學院、官府主導的數量,遠遠大於這個數量。
沈一元也清楚,隨著多年前山西大移民至北平,北平周圍無數荒地成了良田,以朝廷眼下的動作來看,估計用不了三年,土豆、番薯這些高產農作物將會在民間大量出現。
到那時,傳統的米商地位會出現一定程度的下降,繼續依託江南糧食向北運輸,徽
商所得利未必能有多少。
「四成,最少了。」
沈一元退了一步。
常百業微微搖頭:「沈叔,海洋之上沒了大明的敵人,水師將會有一大批船隻空下來,他們將會往來於南洋,安南、占城、舊港、渤固等地的糧食,可也會大量北運,到那時候……」
沈一元看著得寸進尺的常百業,笑道:「這樣吧,晉商想要在北平佔幾分煤炭,徽商在北平佔幾分糧食,如何?」
常百業瞪眼,開什麼玩笑。
晉商的煤炭可是與官煤並存,兩者將佔據北平九成的煤炭。你一個賣糧食的問煤炭幹嘛。
「用糧食比對煤炭不合適,不如用絲綢、布行對比?」
常百業反問。
沈一元當然不答應,相對糧食來說,絲綢、布行才是老沈家最根本的產業,也是最大的產業。
常百業與沈一元談論了許多,最終彼此妥協,確定了一些關鍵生意上的份額,避免了不必要的鬥爭。至於非關鍵生意,非競爭生意,就沒必要討論了。
像是晉商正在重新準備開闢羊毛生意,並向東北鋪墊,想要與朝鮮進行物產貿易,這些生意徽商插不上手,而徽商掌握的遠航貿易品,晉商也無法插手。
大商人與大商會的出現,有著駕馭與引導商業的力量,他們有著自己的利益訴求,也有著對外排他性。
朝廷遷都,對無數商人來說是一次機會。畢竟那裡是一個新的棋盤,落子在何處有著太多的選擇
,甚至一些商人可以轉入其他行業……
三月,駱冠英、朱能、趙世瑜等帶水師船隊主力從定遠行省返回金陵,盛大的場景再一次出現。
隨後不久,朝廷下達旨意,東海水師、東南水師抽調合三萬軍士準備遠航事宜,參與遠航的軍士給假兩月,五月中旬聽召入水師。
龍江船廠、馬鞍山船廠的匠人日夜輪班營造,一些船需要維修,一些船需要改造,而新式的大鐵船也開始了試航。
武英殿。
駱冠英再次懇請:「皇上,定遠行省地方上已完全戡平,設定了官員,扶持了一批當地人,當地生活已重新恢復正軌。趙世瑜、沈偉完全可以勝任定遠行省治理之職,這一次遠航就準我去吧。」
朱允炆揉了揉眉頭,依舊拒絕:「你很清楚,定遠行省需要強有力的人來威懾地方,控制地方。你是朕的家人,將那裡交你打理朕放心。」
駱冠英愁眉苦臉:「要不,等我遠航回來再去打理定遠行省,環球航行,如此壯偉的事若不去,我會抱憾終身。」
「不行,你是定遠行省巡撫,這個威嚴必須一開始便確定下來。」
朱允炆不答應,沒商量的餘地。
駱冠英鬱悶地離開武英殿,到了水師都督府找到李堅與鄭和,看著鄭和直接問:「這次遠航兵分兩路,向東的船隊你來帶領,那向西的船隊誰來帶領?」
鄭和沒有隱瞞:「如果沒有意外,自
然是朱能。」
駱冠
英聽聞之後,什麼都沒說,直接跑到朱能府上,抽出腰刀擱在朱能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就不說話。
朱能被駱冠英的舉動弄迷糊了:「持刀而來,你這是想找我比武,還是找我拼命?」
駱冠英板著臉,指了指刀子:「你要生病,病個半年,或者去定遠行省。不答應,就用這刀子殺了我。」
朱能當即站了起來,指著無賴的駱冠英:「你想幹嘛,搶我的大船長之位?休想,這一次遠航規模空前,又是第一次全球航行,一旦證實地球是圓的,那我的名字將彪炳史冊!」
「你的名字?那老子的名字呢!」
駱冠英不樂意了,跳起來反對:「朱能,這個位置讓給我,你就留在家裡好好陪下你老婆和孩子,何苦一出去就是幾年。你說要什麼,我侯府送給你如何?」
朱能瞪眼,老子要你那破屋子幹嘛。
駱冠英近乎哀求:「你是知道的,我需要這次遠航,我喜歡大海,我……」
「我也需要,我也喜歡。」
朱能不退讓。
駱冠英鬱悶到想吐血,看到朱勇來了,頓時喊道:「朱能,你可不能如此自私自利,你兒子今年二十了吧,該大婚了,留下來好好給兒子操辦婚事……」
朱能搖頭:「哪怕是明天出航,今天晚上老子就將他送到洞房裡去。你別白費力氣了,我是不會讓出位置,這次遠航,我必須去。」
「沒商量餘地了?」
駱冠英抓起鋼刀,一臉憤
怒。
「沒。」
朱能看著駱冠英,你丫的有本事自己抹脖子。
駱冠英終還是將刀入鞘,跺了跺腳,失魂落魄地想要走。
朱能見駱冠英如此,嘆了口氣,喊道:「你想去,不一定搶我的位置,可以當我的副手啊。說服皇上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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