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被楊子榮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書鋪中其他士子或士民更是擊掌而笑,譏諷之聲四起。

“你,你等著瞧!”

魏朝憤怒地撂下一句話便想走人,卻不料楊子榮上前一步,擋住了魏朝去路,道:“你若如此走了,書坊主人告你妨礙經營,毀壞商物,按新商之策,你可是要去三法司走一遭的。”

楊子榮的話讓魏朝悚然,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只得拿出一兩碎銀,丟在書架之上,對唐潤拱了拱手,便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多謝楊公子。”

唐潤感激道。

“無需客氣,不過是不平事耳。這《崔鶯鶯待月西廂記》所言之事,雖無不妥,但卻為人喜,坊間中以此為曲者眾,若沒了此書,豈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楊子榮說著,拿出了一枚碎銀,交給了唐潤,瀟灑而去。

“此人,定可入仕。”

解縉看著楊子榮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

朱允炆讚賞地看了一眼解縉,只憑這份眼力,解縉便足以穩坐內閣。

朱植搖了搖頭,道:“年輕人鋒芒太盛,不知收斂,未必是好事。”

朱允炆淡然一笑,道:“你說錯了,他可不是一個愣頭青,連出面解決問題,都沒有用真名,可見他即能斷事,也可謀事,即老成持重,又遇事決絕。”

解縉與朱植都有些驚訝,別人用真名假名,皇上如何知道?

朱植忍不住,詢問了出來。

朱允炆瞪過兩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禮部匯總的舉人名錄中,並無楊子榮,他既然是舉人,那隻能是用了假名字。”

解縉皺了皺眉,道:“那份名錄,可是有五千餘人……”

誰能記住五千多個名字?

朱允炆看了一眼解縉,並未說話。

古人在改名字這方面,並不遵循武俠定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長大成人了,覺得老爹給自己起的名字不好聽,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志趣,可以自己改名字。

比如西漢著名文學家司馬相如,人家本來是叫犬子,小時候都喊他司馬犬子。

犬者,狗也。

總被人叫二狗子也不合適吧?

估計司馬犬子被人罵了二十年,實在是受不了,翻看歷史書一看,哎呀,這個藺相如是個不錯的人物啊,我要將他當偶像,以後咱不叫司馬二狗子了,改為司馬相如。

看吧,改名也是古代人追星的一種方式……

還有朱元璋,

原名朱重八,估計老朱家想給他起名“朱八八”的,不過“朱八八”實在是容易混淆輩分,還是“重八”的好。

後來朱重八一家人幾乎都死絕了,痛恨元朝,立志幹掉元朝,所以改名為朱元璋,意為“誅殺元朝的璋”。

璋,一種外形如刀的玉製禮器。

當然,改名字除了發揮自我積極性,表達情感與志向之外,也有被動改名的時候,如新皇帝登基了,要避諱皇上名字,需要改名。

徐允恭為避皇太孫朱允炆名諱,才改成了徐輝祖。

楊榮改名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隨他去吧。

“走吧,結賬。”

朱允炆走向櫃檯,看著一旁幫忙的黃二斤,誇讚道:“做得不錯啊。”

黃二斤吃驚地看著朱允炆,剛想下跪,卻聽到朱允炆道:“結賬吧,我只是來看一看。”

黃二斤連忙將書接過,看了看書名,便恭謹地說道:“承惠,八錢。”

朱允炆看了看朱植,朱植無奈,只好將錢交給黃二斤,黃二斤又將錢轉交給掌櫃。

“二斤啊,過來,把這些書都收走吧。”

唐潤有些心灰意冷地對黃二斤說道。

“東家,這《崔鶯鶯待月西廂記》賣得挺好的,若是收回的話,豈不是大損失……”

黃二斤有些著急。

唐潤嘆息一聲,有些頹然地說道:“朝廷雖然禁令,但近日來,屢屢有人來鋪裡折騰,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與其留著它們招惹是非,不若虧點,丟至後堂吧。”

“這個……”

黃二斤很是不捨。

在唐氏書坊中,這《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的售賣量可謂是極好的,每天皆可售賣二三十本,按一本三錢利來算,每日利便是七八兩銀子,一月少說也有二百兩收入。

若是少了這書,書坊利恐怕要少了許多。

但黃二斤只是夥計,做不了主,只好聽從唐潤的安排,準備將《崔鶯鶯待月西廂記》收至後院。

朱允炆皺了皺眉,對準備離開的黃二斤喊道:“把書放下,就在這裡賣,朝廷既然沒有禁書,那便是允許買賣,誰再胡鬧,那就送他們去衙門裡走一走!”

“好嘞。”

黃二斤笑著答應下來。

唐潤鬱悶地看了一眼黃二斤,你倒是聽話,到底他是東家,還是我是東家?

“是你?”

唐潤看向朱允炆,頓時記了起來,連忙問道:“羅先生可還在京師?那書稿……”

沒有留下羅貫中與其書稿,是唐潤的一大憾事。

朱允炆笑道:“《三國志通俗演義》的書稿就不要想了,這《西廂記》繼續發賣吧,我保證,以後不會有人胡來。”

“保證?如何保證?”

唐潤有些苦澀,眼前的人似乎是朝廷官員。

不過朝廷官員又如何,總不可能安排個衙役,看誰鬧事便抓走吧。衙役站崗,也沒人敢來書坊買書啊。

朱允炆看向解縉,道:“這件事,交給你了。”

解縉有些錯愕,旋即坦然一笑,點頭道:“還請坊主為我準備筆墨。”

唐潤還沒安排,黃二斤便已將東西準備妥當。

解縉走至櫃檯,拿起毛筆潤了墨,略一沉思,便寫道:“解縉購《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二十冊,贊之。”

寫完之後,解縉便伸手管朱植要錢,朱植直接將頭轉了過去,皇上買書我掏錢,那是我們一家子,你解縉買書,憑什麼也管我要錢。

不給!

“給。”

朱允炆滿意地看著解縉的字,對朱植說道。

朱植無奈,心疼地拿出了二十兩銀子,暗暗發誓:

解縉在,不逛街。

唐潤震驚地看著紙上的字,又看向解縉,最終將目光停在了朱允炆身上。

解縉,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內閣大臣!

如果他是解縉,那他身邊的年輕人……

皇上?!

唐潤腿有些發軟,不知道該跪還是不該跪,半曲著腿,擦著冷汗。

朱允炆輕和地對唐潤說道:“只要不違朝廷禁令,只管營賣,我給你做主。只一點,不能逃稅、漏稅。”

“一定,一定。”

唐潤連忙回道。

“二斤,走了,記得多回家看看。”

朱允炆打了個招呼,便笑著離開了。

唐潤恭送走了朱允炆等人,看向黃二斤,不由說道:“你竟認識皇上?”

黃二斤咧嘴笑了笑,拿起解縉留下的字,道:“東家,我們把這字掛在書坊門口如何?”

《逆天邪神》

一時之間,唐氏書坊人潮湧動,《崔鶯鶯待月西廂記》脫銷,一書難求。

解縉都說好,你說好不好?

解縉都買了二十本,你看我也是才子,應該買多少本?

隨著《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的暢銷,“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願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言語,成為了無數才子最風流倜儻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