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斧頭揮下去,很重。

失利哲眼神通紅,重甲騎兵是可以防備火銃,可以防備尋常弓弩,刀槍不入,戰力非凡,可大明的這種弩箭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認識範圍。

小臂粗的箭,還能叫箭嗎?

這玩意是不是也太生猛了,不以尖銳破敵,但以力量殺人啊,這捱上一箭,重騎兵根本就受不了啊,直接從馬上飛出去的不再少數,還有些戰馬捱了幾箭,腦袋都已經要不得了……

「衝鋒,衝鋒,敵人的弩箭不夠密集!」

失利哲眼看前鋒損失了五百餘,心都在滴血,為了這些重甲騎兵,帖木兒付出的心血可是巨大的,積累了二十多年,劫掠了數十國家,才攢下兩萬家底,這一戰剛開始竟然就出現了數百死傷!

可惡的大明!

但這種強大的武器也並不是沒有漏洞,操作速度並不算快,數量也不算多,看,已經有重騎兵衝到了三十步內,哎,又倒下了!

衝,唯有衝過去才能解決掉明軍!

「蘇丹在看著我們,衝鋒!」

失利哲揮舞著馬鞭,指揮著重甲騎兵加快速度,不得停留。

劉儁看著瘋狂而來的重騎兵,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楊榮、李德等人也不由地皺眉。

重騎兵的防禦還是太厚了,如此多的八牛弩與床弩配合作戰,並沒有做到一箭必殺,其中不少重騎兵摔下戰馬之後並沒有死掉,反而成了重甲步兵,一步步朝著軍陣殺過來,直至近前時才被弩箭給送遠。

八牛弩的數量還是不夠多,沒有辦法制造出完美的封鎖線,加上操作確實耗費一些時間,導致大量重甲騎兵突入至百步以內。

劉儁看向朱棣,事實證明,火銃、弩箭對重甲騎兵的傷害極為有限,八牛弩雖能對抗重甲騎兵,但也僅限於一部分,無法對抗騎兵兵團的規模衝擊。

朱棣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重甲騎兵依舊是世上最強大的騎兵兵種,他們憑藉著過強的防禦、強大的機動,可以抵消絕大部分傷害,他們近乎沒有弱點。

但,重甲騎兵的時代,就到此為止吧。

朱棣厲聲下令:「周大志,該你們神機營出手了!」

神機營指揮史周大志獰笑著,衝著楊榮、劉儁等人喊道:「記得把你們的腦袋壓低點,擋住了我的炮彈,可不會管你們死活!」

楊榮、劉儁等人用兇狠的目光回擊周大志。

千戶鄒鵬看著面前整整齊齊的虎蹲炮,目光中充滿了期待,接到周大志的軍令之後,便高聲喊道:「再次檢查角度,誰若是敢把火藥彈丟自己人頭上,老子饒不了他!角度六十五,距離三百步至四百步,最大火藥用量!」

「已檢查完畢!」

參與過徵安南之戰的百戶張子華、魏振、蔡騫等人紛紛來報。

周大志回頭看了一眼前面的戰場,重甲騎兵已經突入到三十步內,再讓他們逼近一些距離,陌刀軍該出手了,這些傢伙已經有軍功了,現在的軍功屬於我們虎蹲炮兵營!

「兄弟們,世人說重甲騎兵不可戰勝,說騎兵是主流,但我周大志不信,神機營不信!這個時代,屬於火器,屬於我們神機營!來吧,兄弟們,讓我們用虎蹲炮的炮火,終結重甲騎兵!點火!」

「點火!」

千戶鄒鵬喊。

百戶張子華、魏振、蔡騫等齊聲喊!

一千名虎蹲炮操作手,點了引線,隨後便是大地猛地震顫,震耳欲聾的聲音如雷滾動而出,一枚枚火藥彈騰空而起,從二百步外八牛弩軍士的頭頂飛過,掠過一百步慘烈的戰場,墜向地面。

失利哲抬頭看著空中飛來的鐵疙瘩,和當初看到神機

炮火藥彈的卡拉奇一樣,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情,隔那麼遠,丟這麼小的鐵球,又能傷到誰?

我們可是重甲騎兵!

看,鐵球落在了地上,也就砸出了一個小小的坑,僅此而已。

失利哲抬起長槍,指揮著身旁的騎兵:「給我……」

轟!

先是一聲巨響,隨後是震天徹地,接連一片的響聲!

一枚火藥彈炸開,強大的能量破碎了鑄鐵,一片片鑄鐵碎片剎那紛飛,向左,向右,向前,向後,向上,向下,向一切可能的方向!

一匹匹重騎兵的戰馬頓時哀鳴倒地,火藥彈的鑄鐵碎片擊傷、切斷了戰馬的小腿,甚至一些火藥彈在戰馬的身下炸開,直鑽入到戰馬的腹部!

重騎兵,戰馬幾乎全面披甲,可終究沒有全面,比如小腿就無法披甲,比如肚子下面也沒有任何防護,包括馬嘴、馬鼻子,也沒有鐵甲!

但凡一點鑄鐵碎片炸中重甲騎兵的薄弱處,戰馬不重傷失去戰力,就會因巨大的聲響而陷入癲狂,面對烏煙瘴氣的環境,失去控制的左衝右突。

失利哲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給驚呆了,旋即整個人被戰馬掀翻下去,再看戰馬,已哀鳴倒地,腹部血流不止,又一枚火藥彈落在了失利哲身旁。

這一次失利哲再沒有敢小看,剛想躲避,就聽到一聲巨響,隨後身上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齒髮酸的撞擊聲,一股氣浪衝來,失利哲再次被掀倒在地,若不是身後騎兵馭馬有方,失利哲已被戰馬踩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失利哲難以置信,看向周圍,此時視線已被無數煙塵遮擋,看不甚遠,但百步之內,無數重騎兵失去了戰馬,還有一些無主戰馬瘋狂奔跑,踩踏著落地的騎兵。

一名軍士被戰馬壓住腿,怎麼抽都抽不出來,就在此時,一枚火藥彈落在其身旁,軍士一把手抓住火藥彈就想要丟出去,可還沒來得及,火藥彈就炸開,軍士慘叫著,看著自己不見了的手掌,小臂骨頭森森,血不斷噴薄。

「救我,救我!」

軍士慘叫著。

從天而降的火藥彈無情地墜落,無情的炸開,無情的煙霧茫茫!

衝鋒在前面的重甲騎兵沒有遭遇打擊,但他們卻失去了後續的援兵,成為了衝鋒在前面,深入陣前的孤軍,劉儁沒有客氣,九百床弩點射,將這些重騎兵擊下戰馬。

重甲陌刀軍與五軍營軍士紛紛殺出,五軍營軍士負責將那些失去控制的重灌戰馬俘虜,陌刀軍則負責俘虜發懵的、斬殺清醒的重甲騎兵!

陣前安靜了,但陣前一百步至三百步的區域內,已被火藥彈徹底覆蓋,一輪,接一輪,再一輪,虎蹲炮真正如猛虎,不斷張口,吞噬著戰甲騎兵的戰馬。

事實證明,虎蹲炮對付重甲騎兵還是有些吃力,受限於火藥彈的用量、這種火器對付輕騎兵幾乎一打一個傷,但對於重騎兵,虎蹲炮的威力還是被大大削弱,甚至於火藥彈就在重甲騎兵身旁炸開,重甲騎兵的損傷也十分有限,除了一些運氣不好的,基本上並沒有遭遇重創。

但重騎兵的戰馬就沒這麼好的命了,因為防禦的區域性缺失,給了虎蹲炮火藥彈足以毀傷戰馬的機會,而重甲騎兵一旦失去了戰馬,那就不再是什麼重甲騎兵,而是淪為了重甲步兵。

大明對付重甲騎兵的手段不多,但對付重甲步兵的手段多的是,而且沒了騎兵的速度,他們這些人想要威脅大明軍陣,實在是有些不夠資格。

站在陣後的帖木兒、蓋蘇耶丁、沙哈魯等人已是驚呆了,木孫的手有些顫抖,咬牙說出了兩個字:「火藥!」

帖木兒眼神中透射中不安,指著前方:「火藥有如此之威嗎?」

木孫重重點頭:「當年蒙古大軍橫掃極西諸國,曾使用過大量火器,一些火藥匠人、火器匠人也因此留在了那裡,現在諸多火器,都是來源於那個時代。只不過……」

帖木兒臉色陰沉。

多年征戰也並非不見火器,只不過這些東西要麼數量有限,要麼沒什麼作用,射程有限,還不如輕騎兵的弓箭,而且重甲騎兵完全可以防住一切火器。

即便是遇到銅管火炮,那也沒關係,石頭嘛,砸不死多少人,到近前幹掉他們就是了。可大明這種從天而降,又突然炸開進行毀傷的火器,這是頭一次見。

「哈里沒有提到這種火器。」

沙哈魯咬牙切齒,認為這批重騎兵之所以被打得如此狼狽不堪,就是因為哈里隱瞞了情報。

蓋蘇耶丁連忙說:「大明對付哈里很可能並沒有使用這種火器,自然無從提起。」

帖木兒相信哈里不會在這種事上隱瞞,看了看前面的戰場,再這樣打下去已沒什麼意思,徒增損失,只好下令:「讓他們撤回來吧,我們需要找到對付大明這種火器的對策。」

沙哈魯有些著急:「蘇丹,若此時讓他們撤下來,我們豈不是首戰失利,這樣的話,對軍心影響太大,不如我帶一批人支援失利哲,讓他再組織一次衝鋒!」

帖木兒堅定地搖了搖頭:「沒必要了,等你過去之後,大明依舊會用這種火器,一旦將騎兵截斷,衝上前多少騎兵都不可能是大明的對手。首戰失利並不是沒有價值,至少我們清楚了大明的最大底牌。只要我們找到了應對之法,他們就將失去活下去的機會。」

嗚嗚地軍號傳出,失利哲聽到了撤退的訊號,不甘心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而此時,虎蹲炮停止了發射火藥彈,而陌刀軍、五軍營軍士正在一步步接近失利哲殘敗的重騎兵。失利哲回頭看了看,又看了看大明軍陣的方向,最終咬牙下令:「撤!」

來不及帶走損傷的戰馬,來不及帶走戰馬之上的護甲,來不及帶走受傷的軍士,失利哲帶著剩餘的四千多重甲騎兵撤退了,丟下了近兩千重甲戰馬、一千五百重甲騎兵。

陌刀兵俘虜了一批重甲騎兵與戰馬,看著離去的失利哲等人,冷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人終究是要折損在大明手中,帖木兒也將不再是霸主。

這是朱棣與帖木兒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以大明的勝利暫告結束。可最為慘烈的戰事遠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