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場面,畏懼了星空,星星拉來夜幕,遮住眼睛。

火把點了起來,照得武英殿內外亮如白晝。

代王朱桂失敗了,毫無懸念。

朱桂臉貼在冰涼的石磚之上,滿是痛苦與不甘。自己準備了這麼久,耗費了心血,說服了一個又一個人加入自己的陣營,培養了死士與奴兵。

可結果竟落得如此悽慘!

別說與朱允炆交手,連交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徹底輸了!

朱允炆看著朱桂,冷冷地說:「你還有未成家的兒子,未出嫁的女兒,不久之前,你剛添了個兒子,襁褓之中,你希望他長大之後,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逆賊嗎?」

朱桂閉上眼,嘴角哆嗦:「建文,是我選的時機不對,若我早起事幾年,你早就死了!」

「把朕的日月劍拿來。」

朱允炆看著朱桂,接過軍士遞來的劍,緩緩抽出,丟下劍鞘,對著朱桂說:「代王叔,朕對自己人仁慈,可你,不算自己人了!」

朱桂慘叫一聲,肩膀幾乎被鋒芒的劍給刺穿。

這個侄子,他竟然親自動手!

「我是太祖的兒子,是你的叔叔,你不能殺我!」

朱桂汗如雨下,急切地喊著。

朱允炆將劍慢慢拔出來,看著劍尖的血凝聚出血珠滴落:「叔叔?呵呵,若失敗的是朕,你可會收手,饒過朕?你可是連文奎他們都不打算放過!朕現在問你話,是給你的孩子留一條活路,你以為自己不會死,你以為朕不殺你?」

噗!

劍落!

朱桂張開嘴,無聲地大口大口呼吸。

「說吧,你背後是誰?」

朱允炆將手中的劍微微轉動。

朱桂疼痛難忍,喊道:「棋手,朱坐照,是他,是他慫恿我,說舉世攻明,京師空虛,只要我一鼓作氣,便可奪取皇位!」

「棋手!」

朱允炆凝眸。

這個傢伙終於現身了!

是啊,這天下亂局,這風波十一年,沒有超群的智慧與高明的棋局,也不會演變至今日的宮廷之變!

朱允炆收回劍,交給一旁的軍士:「你不要告訴朕,你是古今!」

「沒錯!」

朱桂沉重地說。

朱坐照曾說過,他建立了一個陰兵組織,而站在這個組織最頂尖的人便是古今。

朱坐照還說,他將陰兵交給了自己,自己就是古今。

朱允炆呵呵笑了笑,搖了搖頭:「看來,你也不過是朱坐照的棋子罷了。湯不平,將朱坐照抓來,朕要問話。」

湯不平答應一聲,帶人離去。

代王府。

朱坐照揹著棋盤,腰間掛著兩個棋罐,安然地坐在一處空地上,凝視著星空。

喊殺聲已遠。

朱桂這一顆棋子也已經落下了。

現在,該輪到自己了。

下了一輩子的棋,到頭來才發現,想要真正掌控全域性,贏得最後的勝利,就必須將自己化作棋子,也填到棋盤之中!

這樣也好。

吾老矣,死又何妨?

大批甲士衝入了代王府,代王妃及其家人都被控制,一批人手持武器圍住了朱坐照。

湯不平看著沉寂的老者,藉著火把的光看清楚了老者的長相,辨出了朱坐照,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朱坐照,代王叛軍已被平定,代王被捕,你的謀劃失敗了!」

朱坐照抬起頭,看著湯不平,緩緩起身:「走吧,是時候和建文皇帝見一面了。」

湯不平緊鎖眉

頭,命軍士上前,將朱坐照身上的東西搜了一遍,甚至還粗暴地拉出了朱坐照的舌頭檢視舌底有沒有藏刀片。

沒有任何問題。

但湯不平總感覺不對勁,面對失敗的結果,被捕的安全域性軍士,這個老人表現得太過平靜。

代王府的哀傷,安全域性無人理會,留下軍士搜查代王府,湯不平帶朱坐照進入皇宮。

朱坐照看著軍士在搬運屍體,一輛輛車堆得老高,看到石板滿是鮮血,並沒有凝固,看到有軍士打來水,正在潑灑……

朱桂已經被綁了起來,立在木架子之上,傷口處被烙鐵燙死,一時半會死不了。只不過,有軍士弄來了一堆木頭和稻草,圍在了朱桂周圍。

朱坐照看到了這一幕,面無表情地走入了武英殿。

殿內,顯得空蕩且安靜。

眼前是建文皇帝,他已經不是十一年前年輕的帝王,長年累月埋頭案牘處理政務,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與精神,人雖只是三十餘,但乍一看,卻好像已是不惑之年。

朱允炆也看著朱坐照,這個平生難得一見的棋手,佈置了一個個驚天棋局,天才的舉世攻明更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吧。

這個老人,繼承了朱升的智慧,只不過沒有繼承朱升的識時務,他選擇了與皇權作對,選擇了死亡的復仇。

「棋手,我們終於見面了。」

朱允炆沉聲。

朱坐照呵呵笑了笑,沒有跪拜,沒有行禮,只是盤坐下來,整理下衣襟,蒼老地說:「建文,你還活著。」

朱允炆微微搖頭:「你該不會以為,代王真的可以取朕而代之吧?若是如此的話,你恐怕配不上棋手二字。」

朱坐照不置可否:「你似乎很懂棋局,可敢與我手談一局?」

朱允炆看著認真的朱坐照,起身走了過去:「事到如今,你還在期盼著什麼?代王輸了,你的棋局毀了。現如今你也落入朕的手中,明爭暗鬥,舊時仇恨,也該結束了吧。」

朱坐照仰著頭看著走過來的朱允炆:「怎麼,堂堂建文皇帝怕下棋輸了?」

朱允炆笑了起來,看向房崇:「把朕的棋盤拿過來。」

棋盤擺出,握子猜先。

朱坐照伸手抓了一把白子,握在掌心看著朱允炆。

朱允炆抬手,從黑子罐子裡拿出一枚黑子,看著朱坐照,點在了棋盤天元之上:「天元的位置,只有朕能佔據。」

朱坐照攤開手看去,手中白子果是單數,又看了看棋盤之上已落的棋子,將多餘的白子放了回去,抬手將一枚白子落在天元左側:「靠近天元,才能取而代之。」

朱允炆落下黑子,形成對白子的圍堵之勢:「靠太近,容易死。」